以前,鄉下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清貧艱辛,缺吃少穿,缺藥少醫。於是,用心良苦的父母不由都信了那句老話,給孩子起個賤名好養活。女娃子通常都是叫大丫小丫,小草小花之類的小名,而男娃子的名字更土,通常都是狗蛋、狗剩、小石頭,小木頭之類的。
而牛蛋,就是杜爺爺曾經的小名。隻不過,有幾十年都沒人叫過杜爺爺的這個小名了。
知道並且能叫杜爺爺這個小名的,也隻有村裡那幾位碩果僅存的年高德劭的老爺子了。
杜爺爺乍一聽自己這個久違而又親切的小名,不由打了個激靈,哪還有一家大家長的氣派,等反應過來,立馬小跑到車門口,態度畢恭畢敬的在一邊伺候著。
門口,烏壓壓老老少少一群人,其實知道杜爺爺這個小名的人並不多,隻除了作為親兄弟的杜仲義和杜季誠老哥倆,還有跟杜爺爺年紀相仿的老村長。
當然,眾人也都心中有數,所以想笑也隻能憋在心裡。可這會,再看老爺子剛才近似於溜須拍馬的那一溜小跑,同樣也有狗蛋狗剩之類小名的老村長他們表情還算正常,可常年身處杜爺爺威嚴之下的杜爹他們兄弟幾個卻有點憋不住了,一個個偏過頭去,隻能看到肩膀在顫。
正撐著車門攙車內的老太爺下車的郭小海和杜皓宇他們,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角一咧,又趕緊把想笑的臉給繃回來。
原本覺得自己大壯、二壯之類的小名已經夠土的了,就連大江小海的大名也沒時髦到哪去,可誰能想到,自家老爺子的小名比他們的還土,簡直土得掉渣。
杜爺爺可不知道家裡那幫“不孝子孫”都在偷笑自己的小名呢,不過,估計杜爺爺知道了,這回也不會生氣。其實,還有人能叫你小名,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杜爺爺都親自出馬,到車門口伺候了,郭小海哥幾個趕緊退位讓賢。杜爺爺一手撐著車頂,一手從車座裡往外攙幾位老太爺,嘴裡還念叨著,“慢點!小心!哎呦,五爺,彆碰到頭!”
已是古稀年歲的杜爺爺,在家裡是三代同堂的老太爺,可是在杖朝之年的老五爺他們跟前,杜爺爺隻能算是個小輩。
不大會,杜爺爺就從車裡接出來三位手腳顫巍巍的拄著小拐棍,但耳不聾眼不花的老太爺。杜爺爺一看,好家夥,村裡腿腳還算利索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爺都來了,簡直受寵若驚。
其實,知道鄉下規矩的一家子都受寵若驚了。要知道,在鄉下,誰家要是有什麼紅白喜事,要是能請得動村裡最年高德劭的老人出馬,那可是天大的麵子和福氣。
杜家二叔也沒事先通個氣,大家誰都沒想到這幾位平時不大愛動彈的老太爺竟然千裡迢迢的特意過來給孩子添這份喜氣和福氣。
等把三位老太爺都接下來,杜爺爺一時歡喜太過,有點不可置信,“哎呦,老五爺,德叔,八爺,您們幾位咋來了!哎呦!”
杜爺爺其實真打算過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代表鄉親參加孫女的訂婚,可是,杜爺爺沒敢往這幾位老太爺身上猜啊。能把村裡的最高行政長官—老村長請過來,就已經出乎杜爺爺意料了,要知道,莊稼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現在正是農忙的季節呢。
可是哪能想到,平時村裡沒大事從不出馬,徹底安享兒孫福的幾位老太爺,竟然爬山涉水的過來參加孫女的訂婚,這怎麼不能讓杜爺爺激動的語無倫次。
不過,不得不說杜爺爺這話說的,要是細琢磨怎麼都有點彆的意思。五太爺抽起他的小拐棍啪的一聲抽在杜爺爺的小腿肚子上,笑罵道,“我們咋就不能來了!過年後,李老頭回村就講,小芽兒給你們買了一座五進大院子,就是咱們清河灣所有的鄉親都能住得下。還天天肥雞大鴨,豆汁大碗茶的伺候著,我們幾個糟老頭也想過來沾沾光!”
杜爺爺笑嘻嘻的揉了揉不痛不癢的小腿肚子,訕笑回道,“老五爺,德叔,八爺,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覺得,芽兒年紀小,壓不住您們幾老的福氣嘛!不過,您們幾位既然來了,我保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去,牛蛋子!要說有福氣還是你家有福氣,誰家能像你家一樣有這麼多出息孝順的兒孫。要我說,其實,咱們小芽兒的福氣才大著呢,我們這是過來沾芽兒的福氣呢。你看看你們這些,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能活蹦亂跳的,可不都是沾了芽兒的福氣!”八太爺忍不住也抽了杜爺爺一記拐棍。
德老太爺還算厚道,沒跟著也抽杜爺爺一拐棍,隻不過,早早把芽兒招了過來,一老一少,有一言沒一搭的嘰咕些什麼,既然說的還很投機。
三位老太爺還真的是來參加芽兒訂婚的,彆看他們上了年紀,可是不糊塗,反而世事洞明,心裡敞亮的跟明鏡似的。
彆說前些年整天批來鬥去的時候,清河灣跌破十裡八鄉鄉親的眼球,折騰了一個臨時小學,要知道,這些年清河灣可出了不少大學生,是有名的風水寶地。就是這幾年,鄉親們發家致富,大瓦房一家接一家的蓋。這些個變化裡邊,都有老杜家的影子,老杜家的小丫頭更是沒少在裡邊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