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在準婆家人跟前,準新媳婦通常都是矜持著“千呼萬喚始出來”。即使露麵了,往往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麵”。
可惜,翟杜兩家人太熟,被杜媽叫出來的芽兒,該敬茶敬茶,該改口改口,態度落落大方,絲毫看不出欲語還休的嬌羞狀,更沒一點不好意思的。
翟明山喝著乖孫媳婦敬的茶,那張因為久居上位常年板著的臉笑得都不帶一點褶的。嘖嘖,還是這一聲爺爺叫的名副其實啊!哪像以前,杜老頭和李老頭整天擠兌自己,說自己這個爺爺,名不正言不順!
要說這會,最看不慣翟老爺子臉上掛著的得意的,並不是平時最愛跟翟明山抬杠的杜爺爺,反而是儒雅中偏偏又帶著點毒舌的李清源李老爺子。
出生在那個動蕩的年代的李清源夫妻,這一生可謂是過的跌宕起伏。他們經曆過國破家亡,經曆過生離死彆,經曆過戰火紛飛,更是遭受過最痛徹心扉的老年喪子。在碰到杜家一家之前,老兩口從不敢奢望天倫之樂,但本該孤苦伶仃的他們,晚年卻是如此的兒孫繞膝的祥和喜樂。
算不上短的十幾年的相處,對李清源老兩口來講,杜家一家都是自己的親人,杜家在哪裡,哪裡就是他們的家!老兩口疼杜皓宇他們兄弟幾個嗎?當然疼!老兩口稀罕新添丁的倆娃娃嗎?當然稀罕!捧在手心裡的稀罕!可,這卻影響不了,芽兒在老兩口心中最特殊的存在。
彆看李清源老爺子平時對芽兒,不像杜爺爺那樣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李老爺子隻不過不太擅長杜爺爺這樣肉麻兮兮的毫無原則的寵孩子罷了!
芽兒書房裡那一架一架的書籍,除了從書店買回來的新書外,那些泛黃的古本,全是李清源幫孫女淘換回來的。就是平時遛彎,李清源也能溜到離家不算近的B大校園,給小孫女加個餐,天冷送件衣服,陰天送把傘!偶爾興致來了,拿著本《論語》,給芽兒講為人處世之道。
可以說,芽兒是李清源老兩口的心靈寄托,是老兩口的唯一。
彆看杜爺爺平時跟翟爺爺抬杠時,李清源這個老大哥從來都是兩不相幫,但這並不代表著,李老爺子看想搶走自己的心肝寶貝回去當孫媳婦的翟老爺子有多順眼!
這會,聽著芽兒改口叫爺爺,再看翟明山翟老爺子那張都快笑成一朵燦爛的大菊花的老臉,李清源李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說出來的話絲毫沒有以前的文鄒鄒的綿裡藏針,直白粗暴的很,“我說翟老頭,你也好意思喝芽兒敬的茶!拿一塊都快生鏽的破勳章就當彩禮了!”
翟老爺子現在是有孫媳婦萬事足,一點都不生氣,“李老哥,你這就不懂了吧?那塊勳章是不值錢,但意義重大!我貼身帶了好多年,最能驅穢避邪!”
“哼!”其實,李老爺子剛才出聲之後,就有點後悔了,今天可是乖孫女的好日子。可是,怎麼看翟老頭那張菊花臉怎麼不順眼!
饒是老村長和幾位老太爺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都兩天了,他們明顯還是不大適應明明都都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竟然還跟孩子似的鬥嘴!關鍵是,滿院子裡的孫男娣女的,竟然都還是見怪不怪!不過,看看杜家這幾個老頭一個個活蹦亂跳的,難道,常鬥嘴也能長壽?
不過,不管鬥嘴能不能長壽,五老太爺也不能看著自己難得出山當回撈頭忙,再被倆糟老頭給攪和了。喝口清茶,潤潤嗓子,“現在,敬了改口茶,翟杜兩家的婚事就定下來了!”
說到這裡,五老太爺一頓,見倆老頭還算給自己麵子,終於不劍拔弩張了,朝在到杜媽翟媽中間的芽兒招了招手,“芽兒,過來,來五太爺這邊!五太爺難得來一次京城,順道連給小芽兒的添箱錢也帶過來了!我們幾個太爺爺輩的也湊回熱鬨,蹭蹭咱們芽兒的喜氣!”
通常來說,添箱錢,是婚期將近時,女方的親朋好友和街坊鄰居給待嫁的準新娘送的禮物。按說,五老太爺這會就給添箱錢有點為時過早。不過,不是還要趕早不趕晚的說法嘛?
三位杖朝之年的老太爺來趟京城不容易,來的時候,自是把添箱禮帶上了。
“喏,小丫頭,五太爺也沒什麼好東西,這根虎骨就給你了!”五老太爺說著手顫巍巍的把用細棉布包著的做工略顯粗糙的木盒交到芽兒手裡。剛才大家都沒注意,老太爺放拐杖的地方,還有一個不大的木盒子。
“五太爺,我”芽兒哪敢收這麼珍貴的禮物,嚇得連連往擺手。
結果,五太爺彆看年紀大,但偶爾也會眼疾手快一把,滿是老年斑的大手穩穩的抓住芽兒,把盒子塞到芽兒手裡,“收下!是不是嫌棄五太爺沒有金啊玉啊的?要是不收下,五太爺這就拿著東西回清河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