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為下意識的抵觸,芽兒從來沒想過,在這個時候,這家福利院裡是不是還有一個杜萱瑾。
王主任是乾實事的人,剛跟老院長寒暄兩句,就看到躲在窗後的那一排排的小腦袋,趕緊道,“對了,孫院長,這次我們還給孩子們帶了一些水果和月餅,還有一家服裝廠特意讚助的童裝,都在車裡呢!一會我們就拿下來,讓孩子們也高高興興過中秋!”
老院長眼睛一亮,這發愁怎麼麵對孩子們那滿臉期待的表情呢,“那彆的我也不多說,讓大家費心了!”老院長骨子裡一直保留著一分文人儒雅和清高,心懷感恩,接受一行人的好意卻不卑不亢。
倒是一直跟在老院長旁邊的副院長,比起老院長要長袖善舞,朝背後大喊道,“孩子們,都過來謝謝好心的叔叔伯伯們!”
嘩啦啦,幾秒鐘的功夫三四十位大大小小的都從被充當小教室的屋子裡跑出來。小臉上有的還沾著灰塵,有的還沒來得及擦乾淨鼻涕,卻都整整齊齊的站到對麵,眼神都亮晶晶的,裡麵的驚喜顯而易見。
一行人被眼前這一雙雙眼睛看的無措,都說孩子的眼睛最純真能看透人心,被一雙雙滿臉渴求的眼睛盯著,一行人心軟的不可思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芽兒卻不由蹙眉,感恩兩個字固然重要,可是,眾人臉上來不及收回的憐憫和同情,對敏感的孩子來講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
前排那幾個還流著口水的孩子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呆板,一行人都是醫者,不難看出來那幾個孩子應該都是智障兒。有年紀還在繈褓之中的被年紀大點的孩子抱出來,有兩個孩子明顯雙眼眼白過多呆滯無神,還有一位走路需要倆小夥伴攙扶的。
醫者父母心,哪怕作為醫生眾人早學會如何收斂表情,可是,麵對這群注定沒得到上蒼憐愛的天真無辜的孩子,心酸,憐憫,同情,這些情緒統統無法掩飾,這些表情對那些已經不再懵懂早早被迫成長的孩子何其殘忍。
芽兒甚至不難察覺到最後麵那幾個年約十來歲的孩子臉上也有收到禮物的驚喜,但麵對眾人的打量更多的卻是窘迫和無措。憐憫和同情的視線,一次次提醒著他們的與眾不同。
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懂得感恩,感謝每份善心,可是,他們不需要憐憫和施舍。
芽兒恍惚間,車上的禮物已經搬了下來,還有一小箱子贈送給福利院的一些常備藥品,一些簡易醫療器械也都已經安裝好。
趙衛紅都已經坐到臨時征用孩子們就餐的小方桌當診療桌的後麵了,都拿出病例本準備當護士做記錄呢,卻發現自己這邊的小醫生還精神恍惚,“萱瑾,萱瑾,趕緊的,張教授說你脈案把的準,讓咱們這組先給年紀最小的孩子診脈,其他書友正在看:!放心,張教授也說了,一會還要輪換複診一次,讓咱們不要有壓力!”
“哦!”芽兒被眼前的手晃悠的眼花,也終於從莊生夢蝶的哲學中回過神來。
周圍的環境芽兒並不陌生,唯一鋪著木地板的幾十平米的大屋子裡空空蕩蕩,平時孩子最愛直接坐上麵聽老院長講故事。那幾隻小木馬和雖然舊但依舊完整無損的玩具車整整齊齊的還是擺在那個紙箱子裡,這是幾十個孩子所有的玩具!
角落裡的舊書架上還是那十幾本上一世的杜萱瑾曾翻過無數次的畫冊,就連這張換了三條腿的小方桌上都還刻著福利院最調皮的劉小軍的名字。
白天,四位護工阿姨很忙,忙著打掃衛生,忙著給孩子們洗衣服,忙著補丁打補丁,還要幫食堂的王伯伯做幾十個孩子的飯。白天,除了到年紀上學的大孩子,其他孩子都擠在這間屋子裡,聽老院長講故事,跟老院長學怎們帶年紀更小的孩子。
一切都那麼熟悉,熟悉的如同再一次回到家一樣。芽兒把行醫箱打開,把脈枕放到桌子上,準備接診被護工劉阿姨領過來的第一個孩子。卻不想,剛才在護工阿姨手裡還滿臉好奇打量的小姑娘一到倆人跟前卻哇的一聲抽泣起來,嚇得趙衛紅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哄。
“哎呦,小妹妹,彆哭,彆哭!阿姨不是給小朋友打針吃藥的壞人,咱們就讓這位漂亮的阿姨摸一摸好不好!不打針,不吃苦苦的藥!……”哄孩子趙衛紅不在行,急的自個差點都要掉眼淚了。
四歲多大的小姑娘原本小臉黑瘦蠟,唯有一雙眼睛黝黑,靈動有神,此刻卻哭的兩眼淚汪汪,連鼻尖都被小手揉的通紅,護工阿姨一時沒找到手絹,小臉上抹滿了鼻涕。
“哎,小晨膽子很大,平時不怎麼愛哭啊!”護工阿姨怕倆小醫生不耐煩跟著解釋。
啊?趙衛紅更頭大,有問題找萱瑾,“萱瑾,”你家弟弟多,你來哄一哄!後麵那句沒說,兩手嗖的一下子扯到芽兒臉皮上,“原來小朋友都是被你嚇哭的啊!板著臉乾什麼,你倒是笑一笑啊!”
趙衛紅還是第一次見芽兒板著臉,一邊非要在芽兒臉上扯出笑臉了,一邊不依不饒,“你丫的,不是都給多少大佬敲過病了,難道還緊張!放心,張教授都說了,不咱們人多一會還要輪流複診呢!”
芽兒被趙衛紅蹂躪,對麵的小姑娘見剛才板著臉的漂亮姐姐臉蛋兩邊被擰的紅撲撲的,就像老院長講故事常說的紅的跟小猴子屁股似的,孩子臉六月天,小姑娘說笑就笑了。
聽見小姑娘雖然中氣不足卻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趙衛紅肩膀鬆了下來,好歹搞定了!不過,萱瑾一會不會找自己翻舊賬吧,自己也沒使多大勁就覺得滑溜溜的怪好摸,怎麼就捏紅了呢!
芽兒卻是真的笑了,倒是自己杯弓蛇影,糾枉過正了,在孩子們麵前太小心翼翼了!
芽兒心結稍解,接下來的問診倒也順順利利。不過,小兒方術,號曰啞科,口不能言,脈無可施,惟行色為憑,等芽兒接診完自己的小患者已經將近中午。
而前麵那些脈案早已經被其他人拿走重新複診去了,畢竟,雖然大家都從張澤遠那知道小姑娘是那幾位中醫泰鬥的入門弟子,但兒科被稱為四診之首,當然是最難也最考驗醫生的醫術水平的。大多數人,對芽兒並不像張澤遠這個當啟蒙老師兼乾爹的那麼有信心。
更何況,有不少孩子本來就身患疾病被送到福利院的!而且福利院資金和人手都不足,護工們有時候也都是有心無力,這些孩子雖然不至於受什麼虐待但悉心照料也是強人所難,身體狀況並不是太理想!
作者有話要說:啥也不說了,又胖了好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