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耀揚說芽兒是自己的福星,絕對不是誇張之語。
芽兒一行人剛到h市的那兩天,期間雞飛狗跳,難免有些許不爽快。但最近這些天,翟耀揚發現自己的人緣突然蹭蹭蹭的見長。每天傍晚回來,幾乎成了芽兒幫自己睦鄰友好的特定時間了。
雖說在h市工作了有幾年了,但翟耀揚畢竟是外來戶,雖然也有關係親近的支持派,但翟耀揚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市長,家屬院的那些大姐大媽們看翟耀揚熱情歸熱情,但私底下何嘗不嘀咕,打心底就帶出兩分疏離和排斥來。
這時候,往往夫人外交就顯出其重要性來額。可惜,王英雖然各方麵條件都還不錯,也有心耐下性子幫翟耀揚周旋,但人就是怕攀比,不服她的大有人在。
畢竟,跟翟耀揚這個家世煊赫、年輕有為的丈夫的相比,王英就像王母自己說的那樣飛上枝頭變鳳凰,顯的遜色了很多。
這個年代雖說人性質樸,但家屬院裡眾人畢背後的利益千絲萬縷虯結,有時候也難免會捧高踩低。
夫貴妻榮,表麵上恭維王英的同時,私底下難免隱隱傳出配不上翟市長的閒言碎語來。而王英本來就性子好強敏感,時間長了也不大喜歡跟家屬院那些大姐大媽們磕牙說三道四,但人一不合群,慢慢的王英就傳出一個性子高傲的名聲來。
當然,這些都是老話了。倒是最近這些天,家屬院那群雖無壞心但碎嘴八卦的大姐和大媽們看翟耀揚簡直是一塊香餑餑,透著一股子真誠的親熱勁!
什麼時候也彆小瞧枕頭風的厲害,在單位,翟耀揚也發現工作開展起來簡直無往不利。有道是上令下行,領導班子的凝成一股繩,何愁基層工作開展不好?
不僅翟耀揚深有體會,偶爾過來吃飯的杜皓宇聽見門外的敲門聲,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寶貝妹妹,這丫頭從小就是家裡的吉祥物,聚福招財!
說起來,芽兒這個翟耀揚嘴裡的福星不過是‘一招鮮吃遍天’罷了。
h市雖然因茶出名,但本地人說到茶肯定指的是石茶鎮。前些天,芽兒陪著約瑟一行人曾去去石茶鎮考察茶葉的品種和質量。石茶鎮跟鄰市接壤,離市區有將近三個小時的路程,而一行人的目的地是石茶鎮的九裡坡。
從鎮上到迂回綿延位於群丘中間的九裡坡,還要翻過高低起伏九道丘陵,也是九裡坡這小山村名字的由來。
在鎮長的陪同和九裡坡老村長的帶領下,一行人從茶山上下來,日頭早偏了,錯過了午飯的時間。幸好,老村長安排周到,家裡早準備好了熱騰騰的家常便飯。
雖說醫者父母心,但芽兒也沒有走到哪兒都擺攤給人看病的習慣。
但說起來也巧了,性情最跳躍的裡奧對飯桌上一碗碗臘肉、魚乾、春筍和野菜烹製的原汁原味的農家菜十分感興趣,眾人難免給裡奧普及農家菜的做法。
熱熱鬨鬨的說笑了一回,老村長的滿臉褶子也都舒展開了,這小老外還挺有意思的!眾人剛拿起筷子,第一口飯還沒吃呢,老村長家裡連呼帶喊的闖進來兄弟三人。
沒等梁家老大闖進屋子裡,老村長一聽梁家兄弟連哭帶嚎的動靜心裡頓時就有數了,筷子啪嘰掉到飯桌上,肯定是梁老漢出事了!
雖說像自己這把年紀的沒趕上好時候,都是苦命人,但真說起來,梁老漢的命更苦!少年喪慈,吃著百家飯長大的,在鄉裡鄉親的幫襯下,磕磕絆絆的成家生子。這日子好容易有了點盼頭,又中年喪妻。
梁老漢當爹又當娘的把三個兒子養大成人,結果,頭一年剛抱上大胖孫子,人突然又病倒了。去醫院檢查回來,仨兒子才知道老父親身上好幾年前就生了惡瘡,一直強咬著牙,瞞著沒說。眼下,病情惡化了,胸口拳頭大的惡瘡也瞞不住了。
鄉親們這才恍然,按說老人上了年紀最怕寂寞,梁老漢的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孝順,這老頭倔著非一個人單過。也是,兒子孝順,難道兒媳婦也這麼貼心?
鄉親們雖然沒見過梁老漢胸口的惡瘡什麼醃臢模樣,但是,從他身邊過時,隱隱約約總有一股子腐敗的腥臭味。這些年,眾人一直以為老漢上了年紀埋汰了,誰知道這老頭竟然糟著這麼大的罪!
鄉親們噓唏感慨時,在醫院住了兩天的梁老漢就死活鬨著回家了!
先不說以這個年代落後的醫學水平能不能治好,就是能治好,梁老漢也舍不得給兒子們好容易有些起色的小日子添累贅。
後來,梁家兄弟三人陸陸續續的硬拖著老父親,看完西醫換中醫,用完土方使偏方,可惜,兒子們再孝順,梁老漢胸口的惡瘡也一直沒見好轉。
還是小兒子打聽到八十裡外有位老中醫專治惡瘡,磨破了兩雙布鞋,來回了好幾趟,才給父親求來了一道家傳秘方。
老中醫也有些門道,兄弟三人也照顧的精心,從來沒斷過老父親的藥。梁老漢這些年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養著,惡瘡雖然沒能根治,但好歹沒有惡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春天萬物複蘇,陽氣太盛,梁家老大今天正巧在山上套了一隻山雞,用蘑菇燉得酥爛,盛了滿滿一碗給老父親送去。誰知道,老父親早疼暈在床上,腥臭的惡膿浸透了對襟布衫。
見老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梁家老大手一抖,滿滿一碗雞肉咣當一聲直接摔到地上。梁家老大回過神來,踉踉蹌蹌的跑去喊來兩個兄弟,自己又火急火燎的回家套牛車。
九裡坡地處綿延起伏的丘陵深處,村子裡,便利的交通工具除了寥寥可數的自行車,也就隻有牛車了。
牛車穩當,但是慢啊!剩下的梁家兩兄弟覺得度日如年,也不乾等著,乾脆卸了門板當擔架抱上一條鋪蓋抬著老父親就往外跑。
鄉裡人家院子開闊,鄰居家也剛剛吃過午飯正在屋子裡歇息了,這麼動靜哪會聽不見!遠遠看見梁家老大趕著慢悠悠的牛車,急的推牛屁股,梁家老二和老三抬著木門上的梁老漢,當時一顆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了,梁大叔怎麼了?趿拉著鞋,趕緊從院子裡跑出來幫忙!
人離得近了,才注意到梁老漢臉色金黃,有上氣沒下氣的,再看看那慢悠悠的牛車,小聲嘀咕了一句,趕牛車得趕到猴年馬月啊,送到醫院黃花菜都涼了!
今天市裡有人來考察,老村長家的打門口停著好幾輛小轎車呢。
說者有沒有心暫且不論,但聽者有意。
梁家兄弟仨哪管來人是縣長還是鎮長親自陪著,管它有沒有外國人,一聽有小轎車,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再沒見識,也知道小車開起來飛快!梁家老大直接把牛車丟到半路上,撒腿就往老村長家裡跑。
梁家老二和梁家老三也沒多考慮,腳下一頓,轉身抬著木門一路緊追,趕緊送老爹去醫院才是真的啊!
梁家老大一路大呼小叫,驚得陪貴客吃飯的老村長掉了筷子。
梁家老大急的前言不搭後語,老村長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一二三四來,倒是被院子裡抬著木門當擔架的梁家老二老三給嚇一跳,以為梁老漢人已經沒了呢!
雖然替梁老漢惋惜,但扭頭看看滿屋子的不明所以的貴客,老村長心頭又猛然躥火,自己再不忌諱,也不能把沒了的人往自家院子裡抬啊!
幸好,梁家老大雖然急的舌頭打結,到底把話給說清楚了,老村長一聽人還沒咽氣,臉色頓時放晴!再聽梁家兄弟的請求,就又為難了,小轎車不是自己的啊?
這梁老漢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身上埋汰的很,不光有鎮長,還有副縣長和市長,自己張不開這個嘴啊。但到底鄉裡鄉親的,自己能幫一把的不能不幫啊!
南方人的地方口音重,這一連串的變故,芽兒和郭小海他們真聽的稀裡糊塗,更彆說約瑟一行人了。
倒是翟耀輝精通各地方言,低聲跟芽兒稍微解釋了兩句!況且,一行人當中有好幾位地頭蛇作陪呢!
那天,田主任這地頭蛇也在。聽見外麵動靜本來還好奇,但看見有兩位老鄉抬著擔架嚎啕著如喪考妣似的直接衝到老村長家裡來了,心裡戈登一聲,這陣仗明顯像是鬨事的!
這些天,田主任正是草木皆驚呢,前一刻還油光滿麵的臉頓時血色全無,下意識扭頭看翟市長的臉色,簡直是欲哭無淚,外麵絕對不是自己安排的,真的是意外!
至今想起來那天的事兒,田主任也一陣心驚肉跳。
一者,當然是那天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生怕翟市長誤以為是自己故意安排惹事的。二者,則是真的被小杜同誌那天的動作給嚇壞了!
醫者父母心,見擔架上那位老漢的情況十分凶險,芽兒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最後,車當然沒有借成!在梁家兄弟將信將疑的目光下,芽兒的行醫箱還真就放在車後備箱,乾脆直接就地施救。
那天,不僅田主任嚇到了,一行人幾乎都給驚到了,這麼精致漂亮的小姑娘麵對腥臭化膿的腐肉竟然麵不改色,整個施救過程猶如行雲流水,他們光是看著就一陣陣反胃。
就連翟耀揚和杜皓宇他們那幾個當哥哥的見芽兒用刀入神,也看得目光閃閃。
至於約瑟一行人,在他們對中醫淺薄的認識裡,不過是望聞問切四個字。辨證處方,施針救人,這些他們都有所了解,就因為不大懂,才覺得中醫博大精深。
他們一直都知道杜用藥入神,一手銀針往往能起死回生,但他們是第一次見中醫也能麵不改色的拿著手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