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德川和也。
他的外表並沒有太大變化,龍馬毫不懷疑就是他。雖然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不妨礙她第一反應是把他人扶到路邊,找個地方坐下。
然後,德川睜開了眼睛,短暫的失焦後,那雙深藍色的眼眸裡映出了她的臉。他急促地呼吸著,吃力地想要起身,卻隻來得及反手抓住龍馬的肩膀。
“快離開……”
龍馬的手臂上已經沾滿了從德川和也的外衣上浸出又滴落的血液,在她分神看了一眼,又試圖去查看對方的傷勢,一聲轟鳴從頭頂落下。
刹那間,商業街的和睦氣氛被打成了粉碎,尖叫聲劃破空氣,街邊火炎探測器瘋狂閃爍,警報聲大作。
“發現敵襲!發現敵襲!”廣播裡反複傳來機械的女聲。
步行街裡人們鬨哄哄地散開,商店裡的人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躲避,還有的直接拉閘。
龍馬費力地用肩膀撐起德川的身體,連拖帶拉走了幾步,對方的手突然落在了她的腰上,輕輕地扶了扶,發出一聲壓抑的歎息。
她回過頭時,德川已經站了起來,但臉色極其蒼白,額頭都是冷汗,明顯是在強撐。
“沒用的,你快走吧。”儘管如此,他的聲音還是很溫和,“趕緊跑,他們就不會注意到你。”
龍馬沒說話,抓住了他的手,都是汗,而且莫名地發冷。
德川和也同樣在看著她,神情很陌生。從眼神來看,他並不認識她。
下一秒,龍馬就被推開了。
穿不太習慣的皮鞋後跟在地磚的縫隙裡卡了一下,龍馬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德川搖晃著,托著沉重的身體往左手邊巷子裡走。
她要爬起來,剛抬頭就被眼前一道刮過的熱風迷住了眼睛,氣流從街上卷過,撲麵而來的熾熱氣息打在她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剛來得及看到一片火紅色。
那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嗎?!
龍馬愣愣地坐在地上,混亂間有人與她擦身而過,也有不少聲音朝她喊:“小朋友,快跑啊、彆管了!”
這個時代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不科學的現象”,看著天上飛過去的人影,也毫無驚訝之色,更多的是慌張和恐懼。
龍馬望向德川和也消失的方向,心頭一緊。
她看到了,他身上流動著藍色的火炎波動,勉強能將傷勢掩飾起來,但是,她隻要看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跡,和滿身濃鬱的味道,就能猜到他傷得多麼嚴重。這樣的狀態,怎麼了三四個敵人周旋搏鬥?
不,就算是跑也跑不掉了。
龍馬伸手撐在地上,將卡在地縫裡的鞋跟拽了出來,匆匆站起,不假思索地就要跟過去。但很快,她發現自己的身體騰空了,有人從身後將她扛了起來。
“放開我——”龍馬嚇了一跳。
但那家夥個子高,身強體壯,胳膊也很結實,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腰,完全限製住了她的掙脫。
“彆想著去送死了,小鬼。”青年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輕鬆地抱著她往反方向走去。
龍馬抓住了他的胳膊,衣服上的褶皺,徒勞地扯了扯,震驚過度後的無力感向四肢蔓延。她張了張嘴,艱難地吐出一句:
“那是我哥哥……”
不行,不能這樣看著……
那人置若罔聞,大長腿一邁,熟悉地繞過幾個彎。路上的人已經看不到了,路邊大門緊閉,少數的警衛正在聚集,匆匆跑過。更遠的地方傳來警笛聲,規律地重複著播報,在空氣的傳播中變得模糊不清。
龍馬被帶到了一個巷子裡,這時候腰部禁錮的力量才慢慢鬆開,她仍然大腦空白,緩緩地扭頭,對上一對冰冷的瞳仁。
這雙眼睛太有辨識度了,天生就充滿了凶狠又暴戾的情緒,儘管外貌已經變化了不少,龍馬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亞久津仁。
成年的亞久津留著一頭略長的銀發,腦後紮了個小辮子,穿著掛滿了吊飾的短外套,渾身的不良氣息仍然十分明顯。區彆大概隻是,從不良少年長成了不良青年吧。
她被放了下來,茫然地站穩了,看向旁邊。
這好像是一間酒吧的後街,從大街上彎彎繞繞才走到這裡,十分隱蔽。應該還算是安全,安靜得不見一個人影,隻放著一排待處理的紙箱,和幾個垃圾袋。
亞久津將她丟下後,隨意地往牆上一靠,從懷裡掏出煙盒,抽了一根叼在嘴上。
噗一聲,打火機被他放回兜裡,點點星火在龍馬麵前閃爍。
她依然呆呆地看著亞久津,直到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嘴角扯出一絲弧度,皮笑肉不笑地:“不用想了,沒救了。”
“為什麼……”龍馬開口,聲音比亞久津抽過煙的嗓子還要啞一些。
“那些人正在追殺‘誌願者’,”亞久津淡淡道,叼著煙看向街口,“他的火炎已經快燃儘了,等不到援兵的。”
所以隻能拚儘全力遠離平民,不讓他們被牽連進去嗎?
就這麼被清楚地告知了殘酷的事實,龍馬反而沒有太驚訝。好像冥冥之中已經有了這種預感,她說不出話來,慢慢地後退到牆邊,在紙箱上坐下。
身上乾淨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拆掉吊牌,就被染上了灰塵,她也完全不在乎,盯著鞋尖發起了呆。
多諷刺啊,年輕的誌願者是為了保護他們而站出來的,如今遭到趕儘殺絕,卻沒有人能夠站出來保護他們……
許久,亞久津打破了沉默,問:“喂,丫頭,我們見過吧。”
他的語氣很肯定。
龍馬抬起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也不記得和自己一同被黑幫追殺的記憶了嗎?但又似乎還有一些印象。
“算了。”亞久津嘖了一聲,將煙頭扔在地上,碾儘,又冷冷地說,“你身上有血的味道,還有雨之炎的殘留,不儘快躲起來的話,還是會被找到的。”
龍馬聽懂了,跟著他往前走去。
她積了一肚子疑問,可能有些不適時宜——比如,她很想問:“你現在是,在用這種方式守護東京嗎?”
她聽到不良青年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嘲笑。
“彆自以為是了。”
龍馬不知道亞久津打算帶她往哪裡“避難”,看著方向大概是要出城。
在這之前,他拐進了那家酒館的後門,出來時,手裡抓了幾個鎖著鏈子的指環和匣子。顯然,這酒館也不是普通的酒館,而是一個地下據點。
龍馬已經聽說過匣兵器的事,看了一眼,覺得和白蘭當初給自己用的那個頗為相似。
接著,亞久津就把東西扔了過來。她愣了下,連忙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