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皺著眉,盯著亮光裡的男人,咬了咬指尖。
總覺得他有點兒眼熟,可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他們在哪見過。
待男人走近了些,從外頭的亮光中邁步進來——
扶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臉,高挺的鼻梁,淩厲的下顎,眉眼漆黑,瞳仁又黑又亮,如雪山上的鷹隼。
身材挺拔,肩寬腰窄,喉結突出,似一道小山峰一樣形成誘人的弧度。
長得是真……妖孽!
可妖孽隻微微垂著眼,看了她一會兒,就皺眉,視線挪開,進門,直往人堆而去,把熱鬨堆中安靜坐著的許焰煜扯了出來。
“哥。”許焰煜抬頭詫異了一瞬,似乎有點兒怕他。
對於許焰煜,扶桑沒什麼印象,剛剛他朝她敬酒時,她絞儘腦汁都想不起來這個人,不像是以前他們大院孩子堆裡的,看起來十七八歲。
小屁孩一個。
據孟括說,是跟扶誌國出生入死的戰友許伯父許平均的小兒子,小夥子長得乾乾淨淨,五官精致,皮膚白皙,渾身的孤冷靜默氣息,讓他在這群上了年紀的二十多歲男人中顯得格外紮眼。
傅希準備把他帶走。
扶桑“哎”了一聲,看出了許焰煜的不樂意,問扯他的那個人:“你乾什麼!?你是他的誰啊?”
許焰煜對扶桑有好感,剛想跟她解釋。
孟括不知從哪跳了出來:“傅隊長!稀客啊稀客,今天部隊放假嗎?居然有空來這兒?”
傅希穿著深色係的衣褲,冷峻挺拔,背脊挺直,麵對孟括的嘻嘻哈哈連敷衍客套都沒有,不答反問:“孟括,他是你帶來的?不知道他今年高三,要高考?還帶他出來喝酒?怎麼…他偷懶考不上大學,找不著媳婦,你跟他過一輩子是不是?”
很顯然,傅希口中的“他”指的是許焰煜,那個乾淨的小孩。
小孩垂下了頭。
傅希說話的時候字字鏗鏘,聲音冷冰冰的,僅僅站在那兒,整個人就氣勢如風起,眼神硬得沒話說。
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微略的侃意。
孟括尬了一臉,撓了撓頭,回:“我知道啊,我就帶他出來放鬆一下。男人喝點酒怎麼了?都快成年了!你看他那不說話的悶性子,不帶他玩,遲早得自閉。再說了,考不考大學跟找媳婦有什麼關係?”
扶桑一點兒也沒聽他們倆之間的激烈對話。
包間因為傅希的闖入,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觀察著這邊的動向。
正以為他們要掐架呢…
扶桑歪了歪頭,眯著眼,抬高手臂,伸出四根手指對準男人的臉擺了一個歪歪斜斜的長方形。
“哢擦”一聲,咯咯地笑了起來。
像隻突然搗亂的小老鼠。
聲音很低很細,隻能旁邊的人聽見,縈縈繞繞地傳入傅希的耳裡。
妖孽又看了她一眼,眉皺得更深了。
孟括就不明白了,許焰煜平日裡在家複習那麼勤快,出來放鬆一下,玩一小會兒怎麼就不行了。
他們這群人還會害了他嗎?
軍區大院裡哪個人不是這樣長大的?糙生糙長,那才有男人味!
孟括憋了一肚子氣,正準備第二次嗆他。
就在雙方對視火.藥味越來越濃,孟括愈發不爽時,扶桑瞧著這架勢,突然瞪大了眼,不合時宜地“呀!”一聲,總算想起他是誰,他們在哪見過了。
這個突然闖進包間的…
不就是那位救過她的,迷彩軍裝的……男人嗎?
孟括氣勢十足地深吸一口氣,剛起了個頭,準備開口:“我偏要——”
同一時刻。
醉酒的女孩不顧場合,興奮地伸出手臂,把抬高一點兒腳尖為了吵架不輸氣勢的孟括的肩膀壓下去,指著傅希,驚呼出聲:“孟括!!十分鐘之內,我要這個男人,所有的資料!!!”
“……”
資料?你當自己在查戶口呢?
扶桑醉得不輕,孟括一隻手掌啪一聲拍在自己臉上,生無可戀。
包間內悄然升起的火.藥味瞬間被擊得七零八碎,難得有一次冒著被胖揍的危險跟傅希對嗆的孟括暗戳戳地委屈了一下。
在扶桑說出下一句話時,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姑娘隻能“唔唔唔……”地發出聲響,瑩瑩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傅希看。
氣氛弄成這樣,聚會玩不下去。
孟括讓大家都散了。
所有人的住所都在大院,即便是搬出去的子弟,大院也是他們的家,有自己的房間和休息的地方。
喝了酒回不了市區的公寓,就在院裡住上一晚即可。
唯有扶桑……
孟括見控不住扶桑,他也喝了酒,鐵定不能開車把扶桑送回去。
傅希這人吧,雖然脾氣硬了點兒,古板了點兒,身上的原則一套一套的,讓人煩得不行,但人不錯。
好歹也是軍人。
孟括眼珠兒一轉,私心想給他找麻煩,立馬轉手把扶桑推到了他的身上,拉過許焰煜,言簡意賅地說:“我們都喝了酒,就你沒喝,扶桑就交給你了,她是你爸戰友的女兒。車子在大院操練場旁邊,白色奧迪,鑰匙你找找,地址我待會兒發你手機。”
話畢,他免得招人拒絕或黑臉,直接拉著許焰煜,圓潤地滾了。
傅希望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姑娘,果然,臉沉得跟碳似的。
包間無人,一男一女緊緊地黏在一起。
扶桑揉了揉鼻子,憑著醉意,伸出手臂,勾上他的脖子,視線上移,對準男人的臉,觀察了一陣,歪著頭問:“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你怎麼那麼眼熟?”
她的聲音黏膩膩的,帶著濃濃的酒氣。
傅希心裡一緊,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兩下就桎梏住了扶桑的胳膊,問:“想想,在哪見過?”
“唔…不記得了。”醉醺醺的扶桑後仰著頭,拉遠了一點兒距離和他對視,她漆黑的眼,明亮又清澈。
明明剛剛才想起來,轉身又忘。
傅希心下一窒,乾脆換了個問法,有點兒執著:“我們今天第幾次見麵?”
扶桑篤定地伸出兩根手指,白嫩嫩的指節,在空中晃了晃。
傅希:“……”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一聲嗡響,孟括很儘責地把扶桑的公寓地址發了過來。
傅希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不想再多問了。
他從扶桑的風衣口袋裡掏出車鑰匙,帶著她,走到大院的操練場旁,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輛乳白色的小轎車。
滴一聲,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