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婊了吧, 喝綠茶嗎我請客......不對, 吃翔嗎?”
江眠月暗覺大事不妙, 立馬伸手堵住扶桑的嘴。
儘力維持著微笑, 笑嘻嘻地衝前排的人說:“沒事沒事, 我們在看新聞頭條直播呢, 看得正起興,這小妞罵人也是覺得裡麵的小三太過分了, 一時刹不住車才粗暴了些。平時她絕對不是這樣的, 看她樣子就知道, 就一溫軟可人的小軟妹, 我用人格擔保哈。”
江眠月艱難地解釋著。
刑野十分為難地轉了個身, 輕聲提醒:“眠月姐,你忘記了嗎?這裡沒網,是看不了直播的。”
江眠月:......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屁孩,長本事了啊,還掃我麵子。
後來,在去村莊的路途中,都彌漫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尷尬。
直到下了車, 特戰隊員們各自散開去乾自己的活兒,原地隻留下三個人的時候,扶桑紅撲撲的小臉才漸漸緩和過來。
“傅警官,你叫我們來, 是要乾什麼啊?”扶桑沒好意思再開口說話, 江眠月先問了。
傅希麵無表情, 垂下眸,睨了扶桑一眼。
她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清透地看著他,長了這麼多年,身高倒是高了不少,總算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矮矮的,隻到他胸膛。
小姑娘五官長開了許多,白皙的肌膚,嬌俏而明豔。
大概是沒帶化妝品來,所以她並沒有化妝,不施粉黛的臉白嫩嫩的,薄唇泛著點自然的粉,軟趴趴的短發,被風一吹就飄蕩在耳邊,整個人帶著一股隨意的美。
傅希趕緊錯開視線,長腿換了個方向,淡淡地道:“你們跟我過來。”
倆人乖乖地緊跟著傅希,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說多錯多。
直到傅希在不遠處的一頂帳篷前停下,修長的手指撩開帳篷的遮簾,衝裡麵喊:“祺祺,出來。我帶了兩個姐姐來陪你玩。”
扶桑眼尖,眯了眯眼,當下就瞄到內裡的光景——
帳篷裡一大一小,大人腳上纏了白白的紗布,行動不便,小孩則安安靜靜地坐在帳篷的角落拎著一顆石頭在玩。
叫祺祺的小男孩被傅希誘哄了出來,傅希這才轉身,跟扶桑說明了一下情況:“這個小孩,媽媽死得早,從小到大一直是爸爸在照顧。地震後,本來是要送去保護站和那些婦女孩子一起住的,但是他有癲癇。這裡的家家戶戶,每戶人家生的孩子都很多,基本上連自家的都顧不上來,更不用說去幫彆人照顧一個患有癲癇的孩子了,所以,他爸爸把他留在了身邊。昨天很不幸,他爸爸修房子的時候從高層摔下,現在行動有點不方便,若是發病了也不好照顧。所以,你們來照顧一下。”
“在這兒附近陪陪他就行,彆走太遠。若是發病了,快給他吃藥,必要時塞住他的嘴,避免他咬舌。”
“好,我知道了。”扶桑搭上小男孩的肩膀,笑著朝傅希點點頭。
傅希淡淡瞥了她一眼,臨走前,不忘拋下一句話:“注意安全,有事記得找我。”
才抬腳走開。
待傅希走後,那種詭異的壓抑感才突然消失。
兩人肩膀一塌,鬆了口氣。
江眠月樂嗬樂嗬地“呦”了一聲,朝扶桑邀功:“看我搶的好差事,這活多輕鬆,不就是陪小孩玩嗎?我最喜歡了。”
扶桑冷冷地掃她一眼,不客氣地潑冷水:“我倒不那麼覺得,我們還是認真點看好他吧,人家爸爸那麼信任我們,萬一真出事了,就不好交代了。”
“我很乖,我很好看的。”小男孩對於她們的對話似懂非懂,懵懵地接上一句。
“是嗎?”江眠月彎下腰,摸摸他的腦袋,手心摩挲著他紮人的寸頭短發,“我也看出來了,你真的很好看,也很帥呀。”
小男孩努了努嘴,總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勁,但還是笑笑,表示自己對姐姐的喜歡。
江眠月帶他去平坦的荒地裡玩。
小男孩特彆執著於石頭,但又喜新厭舊,看到好看的石頭,便會把自己手上玩得熱乎乎的那一個毫不客氣地丟掉。
就這麼玩了一上午,小男孩一直都在跟石頭談情說愛,江眠月都快無聊死了。
開始拉著扶桑接回方才車上被中斷的話題繼續聊天。
聊著聊著,突然,小男孩撇著嘴說了句:“這裡的石頭都不漂亮,我要去那邊。”
說完,便蹦躂蹦躂地跑掉了。
扶桑後知後覺,轉過身去看的時候,瞳孔驟縮,眼眸瞪大,嚇得腦子都空白了好幾秒。
這是她來羌塘之後一直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這幾天過得實在是太風平浪靜了,以至於她都忘記了這兒棲息著無數的野生動物,存在著許多讓人始料不及的危險。
“祺祺!!!”
江眠月扯破喉嚨喊他。
可小男孩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隻身蹲在地上對著地麵亮晶晶的一顆石頭發呆,笑容格外純淨。
絲毫沒注意到他身後不遠處,站著一隻虎視眈眈,體型比他大好幾倍的野耗牛。
野耗牛體型龐大,四肢強壯,渾身披著深黑色的毛絨,胸腹部的毛幾乎要垂到地上,頭上的牛角鋒利尖銳得嚇人。
雙眼漆黑幽暗,隨時準備上前攫取食物。
扶桑身子抖了抖,臉開始泛白,全身上下每一處張開的毛孔都在昭示著她的害怕。
可她冷靜了幾秒,握緊手中的拳頭,衝江眠月道:“你快點,去找傅希,讓他過來,我去把祺祺拉回來。”
“可是......”江眠月不放心。
扶桑已經邁步上前了:“快!不想我們出事的話,就快點把他找來!”
這下,江眠月沒猶豫,拔腿就跑。
眼見那隻野耗牛尚沒有任何上前的意思,隻是站在不遠處盯著他們,時不時發出一聲駭人的吼叫。
叫聲低沉入穀,穿透耳膜,讓人心悸,天地似乎都震了一下。
驚得男孩跌坐在地,眼淚鼻涕都被嚇出來了,手指慢慢控製不住地開始顫抖,嘴唇哆嗦,兩眼向上翻起。
扶桑慢慢地走近他,“靠”了聲:“怎麼這麼背啊,這個時候發病!”
男孩全身開始止不住地痙攣,意識混亂,整個人癱在地上。
如此緊急的情況吃不了藥。
扶桑快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塞住他的嘴,以免他咬舌,接著,試圖用雙手控製住他身體的抖動,奈何隻是徒勞,他發病的時間越久,手腳發顫得愈發厲害。
還把扶桑抓傷了好幾處。
似乎男孩的抖動,吸引了耗牛的注意,耗牛四肢邁出,慢慢地朝他們移動,還用鼻子嗅了嗅。
扶桑暗覺不妙,迅速扯著男孩往回走。
可帶著一個拖油瓶,速度再快,自然也敵不上耗牛。
正當她瀕臨絕望,耗牛的腳步聲就在耳邊回響,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男人的軍靴霍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卻快得連她的視線都差點兒抓不住,一掠而過。
毫不畏懼地站在她和男孩的身後,一聲不吭,眼睛黑漆漆的,盯著急速衝過來的野耗牛,也隻是微微皺了眉。
熟練且快速地摸出腰間配備的一把鋒利的尖刀。
他的眼神如那日出現在梵烏山寨子外一樣,鷹戾如冰,目光似有穿透性,一眨不眨地盯著對地狂嘯,狂奔的耗牛。
耗牛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它頭顱低下,發了瘋似的“嗚呼——”喊叫了一聲,鋒利的牛角直直地朝向傅希。
扶桑看得心驚膽戰,帶著男孩快速往回走,去到安全的地方。
傅希立在她與耗牛的中央,目光沉靜,帶著一些微微的痞性和野性。
在耗牛距離他僅有五米的時候,傅希快速側身,精準地抓住它的牛角,踩著它的身軀,一躍而上,手用儘全力控著它企圖轉身的頭顱,定住,一刀插在它的脖頸之間。
鮮血找到了出口,噴灑而出,近乎絕望的一聲怒吼後。
耗牛的戰鬥力弱了半截兒,傅希等的就是這一時刻,他看準時機,從脖頸間拔出尖刀,把刀身插進了它的眼睛。
粘稠的血液從眼眶不斷溢出,扶桑閉上了眼,根本不敢看。
自然也沒發現,傅希再次把刀插入它的要害後,耗牛臨死前致命的一次反抗,直接把他彈了出去。
遠遠地摔在地上。
空氣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江眠月屁滾尿滾地跑了過來,想看看有沒有出事。
扶桑一睜開眼,就看見傅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連手指都動彈不了,表情有點兒痛苦。
她管不了那麼多,剛剛是他拚了命去救了她。
扶桑站起身,揉了揉因為害怕而顫抖得發酸的雙腿,迅速去到他的身邊,想看看他怎麼了。
“傅希,傅希?”
扶桑用手輕輕拍他的臉,想讓他醒過來。
奈何男人沒有一絲的動靜。
扶桑著急了,力氣加大了些。
傅希俊美深冷的臉在她的折騰下簡直慘不忍睹,冷峻的眉皺了皺,男人睜開眼,冷冷地開口:“你彆碰我!”
扶桑:?怎麼這麼凶?
腦子摔壞了吧。
扶桑軟綿綿沒什麼力氣的手掌啪嘰一下拍了他一個大耳光,試圖抽醒他。
男人三兩下就鉗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動,勾了勾唇,無奈地說:“這麼喜歡打人啊?”
扶桑吸了吸鼻子,盯著他,沒好氣地說:“我那是對你好,萬一你一直不醒就這麼睡下去怎麼辦?我那叫暴力喚醒法,你懂不懂啊?”
傅希嗤了一聲:“人家書裡都說,英雄救美之後,不是以身相許,就是為奴為婢。你就這樣暴力喚醒我?”
這個話題莫名的尷尬,扶桑沒法答。
她也想以身相許啊,但明顯,人家那句話的重點根本不是“以身相許”這四個字。
傅希見她沒反應,又嗤了聲,說:“拉我起來。”
扶桑立即乖乖地伸出手,想把他拽起。
奈何他實在是太重了,腳下黃沙太滑,扶桑腳跟一個不穩,直接絆倒在他懷裡。
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
兩人節奏相當的心跳聲忽然重疊在一起,怦怦怦怦......
清晰、明朗。
臉與臉挨得極近,唇瓣之間不過半寸,呼吸交織在一起。
傅希眼眸深諳了下去,呼吸也絮亂了幾分。
扶桑看著他,有種說不出的心慌和緊張,還沒緩過神來,就忽而聽見一道清冷的嗓音,帶著幾分輕佻,不要臉地問:“怎麼,真想以身相許啊?”
*
這裡突如其來的變故引來了這個村莊所有的村民,村民們放下建房子的工具,奔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那隻倒在地上眼眶出血外翻的野耗牛。
濃稠的血液淌了一地,畫麵帶來的視覺衝擊感有點兒大。
生活在羌塘的村民不可能沒見過野耗牛,每次他們遇到野耗牛都是拚命地跑,拚命地逃生,如果幸運,附近有建築物可以遮攔,便會逃過一劫。
若沒有,八成是活不了了。
因為野耗牛的體型太過於龐大,根本沒有人想過自己能不能對抗它,殺了它。
僅用一把尖刀就把野耗牛殺掉,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見。
“太厲害了吧那小夥子,高是挺高的,看著也沒多壯啊,怎麼這麼能打。”
“我覺得挺壯的啊,有些小孩天生吃不胖,他那一身估計全是肌肉。手腳靈活,力氣又大,一下子就衝上去把那牛給乾死嘍。”
“經常聽那些兵蛋子喊他隊長,估計還是個頭兒,這麼猛,膽子那麼大,難怪做隊長啊。老李家可要感謝人家,救了他的娃子誒。”
而現在,被村民們吹儘鄉村彩虹屁的隊長,正躺在一頂空的帳篷裡休息。
帳篷的空間不算大,卻也不小。
剛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
傅希臉朝上躺在左邊,扶桑屁股朝上趴在右邊,支著下巴,睜著一雙杏眸再次問他:“真的沒事嗎?可是我看你剛剛摔在地上,好像很痛苦啊。你彆不好意思說呀,你不說我就默認你摔到屁股嘍。”
傅希:......
傅希額頭上的青筋微跳,皺眉看著她。
扶桑湊近了些,嘴裡吐出的熱氣儘數噴灑在他的下巴之處,女孩薄唇輕動,緊張地問:“真傷到那裡了?”
“沒有。”傅希皺著眉,陰沉道,“你再給我廢話?”
扶桑耷下臉,拖著長長的尾音“哦”了一聲,不想再管他,飛快地鑽出帳篷,留他一個人孤獨地在裡麵自娛自樂。
後來,扶桑問了特戰隊裡的小戰士才知道,“隊長沒有傷到屁股啊,他傷到的是腰,隊長的腰是入伍那幾年落下的,那會兒訓練強度大,中央想練一批精英,搞個特戰隊,隊長就沒日沒夜地練著,才傷到了,到現在也一直沒好,經常複發。”
扶桑就奇了怪了,不就是傷到了腰嘛,乾嘛一直不好意思跟她說。
江眠月摸著下巴揣測道:“莫不是,他覺得傷到了腰比傷到了屁股更羞恥?”
扶桑:“你為什麼要用羞恥這個詞語?”
江眠月:“額...嗯...就是...那個...”
扶桑:“老司機!”
江眠月:......
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吧!!
*
好在,傅希的腰傷得不是很嚴重,休息半天,差不多就好了。
晚上回去後,傅希的忠實粉絲刑野像個古代說書人似的,把今天發生的事,對著幾個沒去村莊的妹子詳細地說了一遍。
葉梓曦膽子小,雖沒去到現場,但光聽刑野的描述就已經夠她害怕了。
她一直以為扶桑性子跟她一樣,也是個軟妹子,就是有時候會皮一點兒,老是逗她笑。
沒想到,這麼危險的時刻,扶桑居然還能做到臨危不亂,也沒有慫到不管不顧那小男孩,獨自跑開。
睡覺前,葉梓曦敲開扶桑的房門。
她緊握住的手掌放在扶桑攤開的手心上,慢慢地張開五指,一堆糖果從她手心中跌落了下來,安穩地落在扶桑的手上。
她說:“這是我帶來這兒唯一剩下的零食,你天天在這兒吃一些重油重鹽的食物肯定也吃膩了吧,這些糖果可以乾活無聊的時候吃一顆,解解饞。吃完了,還能來找我拿哦。”
扶桑掀唇衝她笑了一下,眉眼彎彎的:“好,謝謝你。”
話畢。
她把糖果放在桌麵,挑出一顆檸檬味的水果糖,剝開糖紙,扔進嘴裡。
慢悠悠地走下樓,打算下去吹風。
卻不想,剛好碰到一男一女,好不悠閒地倚在門口閒聊。
傅希指間夾著一根煙,吞雲吐霧,慵懶地倚在門口。
而杜思玲則身姿嬌小地站在他的跟前,仰著頭看他,絲毫不管這煙霧會不會嗆到自己,還笑得一臉明媚,青白的煙霧怎麼也擋不住她這狐狸般妖媚的臉。
扶桑“咯嘣”一下咬碎了嘴裡的檸檬糖,濃烈的酸味從她嘴裡蔓延開來,口齒間有股醋酸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