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過去那些信息交流並不發達的年代,人們根本不懂得騙婚這個概念。
女性長期處於壓抑服從三從四德的教條環境裡,潛意識裡會認為被喜歡男人的丈夫騙婚,是會被人不齒和笑話的事情。
所以多數女性會選擇隱忍,甚至連提出分開的權利都沒有。
安錦芙顯然就是那個犧牲品。
沈亦的話她似乎回味了很久,這才苦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動手吧。”
她伸出手腕,目光決絕:“不是要取丁香之血告慰亡魂嗎?來吧。”
細白若蔥的手腕上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沈亦卻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用一個受害者的血,去告慰施暴者的靈魂,這實在是說不通的道理。
再者,不論是戴望舒的《雨巷》,還是段望生心目中的那個丁香姑娘,代表的都是他們心中的希冀。
安錦芙會是段望生的心之所向嗎?
於嫣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在沈亦耳邊小聲道:“怎麼取血啊?用刀子剌個口子嗎?”
不對。
安錦芙整個人的人設在此刻雖然是痛苦失望的,可當她伸出手時,卻並沒有太多的猶豫。
似乎在期盼著他們這麼做似的。
江衍也早就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
為什麼在安錦芙的化妝室裡並沒有看到那張枯老太太的人-皮-麵-具?為什麼在扮成老太太的安錦芙消失時,她的鞋子還在地上?段望生的丁香姑娘到底是誰……
還有諸多疑問未解,所以這絕不是正確答案。
沈亦皺著眉,口中喃喃念著《雨巷》的詩句: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他突然明白了一點。
段望生時常念叨的那個丁香一樣的初戀,其實並不存在。
他喜歡男人,又見一個愛一個,不論是怎樣的取向,他都是一個花心不忠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一個丁香姑娘讓他夜不能寐難以忘懷?
他為了富足的生活騙取安錦芙的婚姻,他為了私欲追求江衍,又同時與多個男人保持情-人關係。
他從不考慮對他人的影響或傷害,隻顧自己……
沈亦瞪大眼睛,和江衍對視了一眼。
對方顯然也明白了其中緣由,默默朝一旁的棺槨走去。
果不其然,安錦芙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於嫣有些不解:“你們這是乾嘛啊?”
沈亦看向安錦芙的目光很柔和:“在這個副本裡,其實你根本不是主角。”
“你隻是那個被渣男戕害一生,卻又始終狠不下心來的人。”沈亦道,“就連對待我們這些玩家,你都隻是暫時抓起來,並沒有直接淘汰掉。”
“當然,如果魯秋山沒有做的太過分的話,你可能也不會對他出手。”
安錦芙垂下眼:“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心軟的人。”沈亦的話音剛落,那邊江衍已經猛地一把掀開了段望生的棺材蓋。
漆黑的楠木哐當一聲狠狠砸在地上,槨內躺著的並不是冷冰冰的屍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身穿淡紫色錦衣,頭發束成女子模樣,隻是一張臉枯老無比,眼睛絕望地睜著,求救般地看向江衍。
躺在棺槨裡的人正是曾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枯老版安錦芙。
江衍冷漠地掃過他的臉,然後伸手在其下頜處摸索了一陣,一張逼真的人-皮-麵-具瞬間被扯下。
露出段望生絕望而恐懼的臉。
他應該是被喂了什麼喪失行動和語言能力的藥,張著嘴巴發出動物悲鳴般的嘶啞聲。
“你心軟到根本沒有殺害段望生。”沈亦笑了笑,“你將他假扮成老太太模樣的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著你怎麼懲治那些與他而言,比你更重要的人。”
“不過你顯然高估了他。如果他能說話的話……是絕不會為任何一個與他相關的人求饒的。”
“他自始至終愛的隻有自己。所以他心目中那個最重要的丁香並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於嫣總算明白過來:“所以【取丁香之血告慰亡魂】,說的其實段望生自己的血?”
“那亡魂呢?段望生沒死,哪來的亡魂?”
安錦芙悲憫地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自嘲般笑道:“怎麼沒有亡魂?他走的時候,才剛剛三個月。”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丈夫和男人在一起廝混,也就是在那天晚上,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像是明白了他的命運似的,悄悄離開了我。”
安錦芙從身後摸出一把匕首,讚賞地看著幾人:“你們很聰明。”
然後又對沈亦道:“其實本來應該你們動手的,不過我得謝謝你讓我明白什麼叫為自己而活。”
“我為這個男人葬送了自己的一聲,現在……是時候做一回主角了。”
她步伐堅定地走向那口棺材。
利刃在她手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三人站在她身後,隻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終於,那把刀帶著恨意般地狠狠落下。
叮——
【遊戲通關。】
【遊戲中淘汰一名玩家,通關積分三人平分,完成隱藏任務者,將獲得額外雙倍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