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正規規矩矩的垂手站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陳夫人身邊的媽媽叫著:“詠芳、曼曼,來見過太太。”
詠芳瞥一眼曼曼,似乎在提醒她精神些。曼曼並未看她,隻端正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儘量不表露出自己的心事來。
兩女上前,垂頭行禮。
陳夫人輕聲道:“抬起頭來?今年多大了?家裡都有什麼人?原來叫什麼?爹娘都是做什麼的……”
就好比賣身畫押那一刻一樣,把祖上三代,左鄰右舍,全都挖出來詳細的問了一遍。詠芳答的甚是清脆爽利,並且從頭到尾,都帶著溫柔的笑靨。到了曼曼這,她卡了,為難了半天,才囁嚅著道:“回太太,我,我都不記得了。”
陳夫人哦了一聲,看向曼曼的眼神就有些不悅。曼曼不曾抬頭,已經能感覺到那一道視線有如冰淩一樣寒刺。
陳夫人身旁的嬤嬤忙輕斥道:“你那不懂規矩的丫頭,回夫人的話時要自稱奴婢。”
曼曼隻得羞愧之極的垂下頭,心裡把這萬惡的舊社會罵了個底朝天,到底麵上不敢違逆,規矩的答道:“奴婢不懂規矩,還請太太勿罪,奴婢,奴婢什麼都不記得了。”
陳夫人這回滿意了,輕聲曼語道:“倒是個可憐的孩子。怎麼就都不記得了?”這最後一問,卻是問的身旁的嬤嬤。
嬤嬤躬身答道:“回太太,這丫頭來的時候,大概是思家心切,哭了兩場,不思飲食,便有些頭昏眼花,進府時下車沒看好,便一頭摔了下來。雖隻是皮外傷,可醒來就似這般,問起從前,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屋子裡一片寂靜。
蘇曼曼無所想,無所求,卻也因為這片刻的寂靜而覺得緊張。人心難測,離的這麼近,她卻無法揣想陳夫人究竟會怎麼看待自己“失憶”這件事,又會怎麼處置自己。
她們這十個,不說過五關,斬六將,那也是從近百名同齡女子中挑選出來的。到了最後關頭,勢必有人要被涮下去。但涮下去之後的結局如何,蘇曼曼還真不知道。
要說不怕,那就太假了。麵對無知的未來,茫然的以後,她一個沒有記憶,沒有親人,身無長物,手無寸鐵,又沒有人身自由的弱女子,還真不敢說一定就能在這大千世界裡尋一方立足之地。
在這份惶惶然的恐懼中,蘇曼曼緊抿著唇,刻意的忽略自身的存在。她儘量去側耳傾聽身旁人的反應和動靜。縱然眼睛看不見,可大致也能感覺得到她們的呼息。
就比如說詠芳,心跳的很厲害,連呼吸都有些粗重,可以想見她十分緊張。曼曼想,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是擔心自己要被陳夫人攆出去呢,還是擔心她受了自己的連累?
前者麼,曼曼實在不覺得自己跟這九個人打成一片,有很深的患難之情。那麼,就是後者?人情淡薄,人性複雜,蘇曼曼心想,果然這世界如此瑰麗,因為,到處都有陰謀構成的風景。
陳夫人的呼息自始至終都很輕。這個深宅婦人有這樣的誠府,曼曼很是佩服。都說馬老奸,人老滑,這話一點都沒錯。起碼,陳夫人的心思,是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沒法揣測到的。
嬤嬤遲疑的開口:“太太?要不,這兩個丫頭就……”她隻說了半句,信息太少,曼曼實在不知道這裡麵的內容是什麼。這種對自己的處境、命運都無法掌控的失控感,很是讓人焦躁,再配上這樣壓抑的氣氛,曼曼真心覺得憋屈。
陳夫人卻隻是輕搖了搖頭,道:“曼曼,這名字倒還不錯,就不必改了。詠芳也很襯你的人,就這樣吧。”
嬤嬤解脫的鬆了口氣。曼曼大致可以判斷出自己和詠芳是過關了。
十個人重新跪下來,聽陳夫人訓話:“三位少爺的情況,你們大致也都了解了,現下我想問問,你們都想去哪兒?有意的可以自告奮勇,我也好酌情指派。”
一時眾女子都有些驚訝,麵麵相覷之間都有些驚喜。能自己挑主子,自然是最好了。春月、春星年紀最大,便主動請纓去服侍大少爺。
眾人還在猶豫,曼曼已經抬頭,道:“太太,奴婢想去服侍六少爺。”
陳夫人的視線落到了曼曼的臉上,並無讚許,也無批駁,隻是一如既往的輕笑道:“好,我記下了。旁人呢?”
剩下的七個,就眾說紛紜,不外是圍著大少爺和三少爺打轉,就是沒人提到六少爺。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選六少爺,他太小了,等他年長,所謂的通房早就人老珠黃了,不等在他這得到什麼疼寵,他又該娶妻納妾,這些通房就形同於打入冷宮。
傻子才會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