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盯著曼曼那雙清淨明亮的眼睛,忽然問:“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曼曼知道陳雲正的生辰就在正月底,想來他是借題發揮,提醒自己記著他的禮物,便也不挑破,道:“奴婢的生辰還早著呢,四月中旬。”
“哦——”陳雲正一挑眉道:“四月份好啊,春暖花開,草長鶯飛,到時候我帶你去放風箏。聽說放風箏就是放晦氣,也算求個好意頭,讓你從今往後,都隻有好運氣。”
曼曼越發疑惑,她覺得自己和陳雲正的腦子不在同一頻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的思維打開方式不對,她一連瞅了陳雲正好幾眼,才茫然點頭道:“那,好啊。”
陳雲正一邊思忖著一邊道:“你過了生日是十四歲?”稍微富裕人家的女孩兒,十五歲要行及笈禮的,隻怕曼曼是沒有這份殊榮了,他不惦記,就沒人會替她想著。
曼曼道:“虛歲是十四歲。”
陳雲正竟然又高興起來,大聲宣布道:“我過了年虛歲就十歲了。”其實他倆年紀相差也不算多吧。
小孩子都盼長,曼曼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幾乎是從大年初一頭一天就開始盼著第二年的新年,總嫌日子過的太慢,總盼望著一夕之間自己就長成個大人。
因此曼曼輕也就做歡欣鼓舞狀道:“是啊是啊,六爺又長了一歲。”
小孩子的思維也實在是太跳躍了,曼曼不得不試圖把陳雲正拉回來:“剛才六爺說春情出什麼事了?”
陳雲正不太高興一抿嘴,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這湯圓都涼了,我不吃了,你撤了吧。”
他不願意說,曼曼也就沒追著問,她想知道,隨便問白術或是白莪都行,何必非得惹這位性子不定,喜怒無常的小爺?
轉過天來,曼曼問過了跟在陳雲正身邊的白術。
白術也發覺陳雲正有點沒精打彩了,但並沒覺得有多嚴重,聽曼曼問,便撓撓後腦勺,道:“最近是發生了好些事,不過都跟六爺沒關係,也許是六爺冷丁不上家學,覺得沒意思了也說不定呢。”
曼曼便提點白術:“你倒說說都是些什麼事?沒準雖然跟六爺沒關係,可他往心裡去了呢?”
白術便把清雪院的春情沒了孩子的事說了,後知後覺的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徐媽媽受了牽連,被太太放還家去,六爺心裡不舒服了,怎麼說徐媽媽也是六爺的奶娘,又在這院裡照顧六爺這麼些年,六爺一時舍不得也是有的。”
曼曼卻直覺不是這麼簡單。
有些事她不願意去想,不代表她想不明白,她也並沒有陳雲正想像中和看到的那樣白癡。她一直當自己是過客,她總認為,一旦將來有機會,她總會從陳府裡出去,因此不管是幾位爺也好,府中的下人也好,甚至包括陳老爺和陳夫人,對她如何,她都不會往心裡去。
誰知道離開了以後還會不會再見?何必為了這不相乾的人,愛也罷恨也罷,把自己的心塞的滿滿的?她對未來和外麵的世界充滿了期待和希望,她希望能騰出一塊更清淨、更輕鬆的地兒來盛裝。
曼曼堅信沒有誰能夠擺布得了她的命運,就算是陳雲正,將來也未必真的成為她出府的絆腳石。
他年紀越大,越能意識他和她的懸殊,不僅是身份地位上的,還有年紀上的,一旦他清楚的意識到了他們的不可能,他毫無理由留著一個他未必還會喜歡的老姑娘。
但畢竟兔死狐悲。
不論曼曼怎麼看待自己的身份,怎麼期待自己的未來,可她知道,對於春纖她們幾個,有了哪位爺的骨肉,按部就班的升任姨娘,是做通房丫頭最好的出路,是最光明的前途,可春情卻輕而易舉的就把這個機會錯失了,可以想見,她在清雪院沒有絲毫地位,在陳雲端跟前沒有多少寵愛,她以後也未必還有多少機會,更未必會落得什麼好下場了。
曼曼挺替春情遺憾的。
通房丫頭的奮鬥終極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主子的姨娘,可就是這麼看似簡單的職業目標,想要實行起來並順利達成,卻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幾乎每個人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難關,往往便夭折在通往這目標的大道上,讓人扼腕。
曼曼狀似不經意的問陳雲正:“像春情這般,以後會怎麼樣?”
陳雲正按捺下心驚,若無其事的道:“那要看她自己的福氣了。若是將來再有了大哥的孩子,沒準大哥能給她個名份。”
曼曼不死心的問:“可奴婢聽說,她在大爺跟前並不多得寵,萬一這回小產又落了什麼病根,以後於子嗣上豈不更艱難了?那她又會如何?”
陳雲正沉吟了許久,才盯著曼曼的眼睛道:“大概,會打發出去吧。”
曼曼再接再厲的問:“怎麼個打發法?”
陳雲正瞄了她一眼,隻吐出三個字:“不清楚。”他很快又被充了一句:“跟你沒關係,你心憂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