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懊惱的將藥碗放回到托盤裡,垂頭不出一聲。她知道自己這樣更幼稚,可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到這會兒,她有點明白陳雲正此舉帶了些戲弄的意味,這藥是要頓頓吃,天天吃的,他就算目的單純明確,隻是為了哄她吃藥,可他又有多少承諾可以兌現?
就算他有千百種辦法隻許下空頭支票,可早晚會有露出破綻的那一天,到時他怎麼取信於人?
或許她沒有辦法反抗,可他們也就真的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再無轉寰的可能了。
也許陳雲正並不在乎,可真到了那時,她的堅持將會變的多麼可笑!一想到自己可能的模樣,曼曼就從心底湧起一種無力的憤怒。
陳雲正似是明白曼曼在想什麼,他伸出食指,在她唇邊輕輕掠過。曼曼憤怒的瞪向他,無言的抗議。
為什麼她總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
陳雲正伸出食指,指端是一滴褐色的印跡。
曼曼發作不得,隻得尷尬的道:“對,對不起。”
難道還得跟他說聲謝謝?他分明就帶有惡意。
陳雲正輕柔的道:“我可以逼你喝一次藥,卻不能逼你喝下每天的藥,你這樣任性驕縱,真是很讓人為難呢。”
曼曼氣的要吐血了,她竭力鎮定著道:“我沒有驕縱任性,我說過了,這藥沒有效用。”
換誰一連喝了三個月的藥不會產生膩反心理呢?他怎麼就不明白?這麼強硬無理的堅持,讓他們兩人變成了一局死棋,就算她屈服了繼續忍耐下去,就真的值得麼?
陳雲正用手指在桌麵上劃動,不知道在寫些什麼,過了一會抬頭道:“今天我帶你出府。”
若是從前,曼曼還會有點雀躍,可現在卻隻覺得頭疼。他絕對不隻是帶她出府逛逛那麼簡單。
但他是好意,她不便冷硬的拒絕,因此隻瞥了他一眼,抿著嘴不作聲。
陳雲正見她又發小脾氣,隻得道:“我帶你去看看彆的大夫。”
曼曼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陳雲正,你能不能彆再自我感覺良好的耍少爺脾氣了?你以為這天下是你家的?天底下隻有你說的話才是規矩?一切倫理法則你想遵守它便存在你不想遵守它們便是狗屁嗎?”
這個時代,女人是要嚴格遵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稍微有點頭臉的女子都不會拋頭露麵,不是她拘泥於這個時代的法則,而是她不得不遵守,如果她默認了陳雲正的做法,大大咧咧的跟他出去找大夫看病,不出兩天就得滿城風雨,她根本不必費心想以後了。
陳雲正奇異的沒惱,他隻是略帶嘲弄的盯著曼曼看,那眼神怎麼看怎麼不像九歲孩子的無辜和純真。仍然清透,卻壓根看不穿。
他微笑著道:“蘇曼曼,到底現在才是真實的你吧?規矩在你眼裡才真的是狗屁,你願意遵守,規矩便是規矩,你不願意遵守,它便什麼都不是。你明明心裡不屑的緊,怎麼又願意在這重重束縛下苟延殘喘呢?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很享受這樣的壓迫。”
曼曼再度領教了他的毒舌功,字字句句都說的很是客氣,彙成一段話的意思卻極具尖銳的攻擊力。她垂下眼,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或者說,她沒立場反駁,的確她不夠英雄,在某種程度上她和春情一樣懦弱,春情為了家人,可以犧牲自己,而曼曼,某種意義上為了活命,她可以犧牲肉體,甚至包括她引以為傲的原則。
很不幸,她就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沒有誰真正大開外掛金手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路暢通,直達仙界的。
曼曼毫不客氣的道:“千金難買我樂意,我的原則就是沒原則。我樂於享受壓迫也好,不樂意也好,跟你沒關係。”她不會運籌帷幄,更不會籌謀算計,否則也不至於在陳府耽擱了這麼久還沒找到順利出府的捷徑。
知道自己是什麼樣是一回事,被人紅果果的鄙視就是另一回事了,曼曼這會兒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惱羞成怒。
她越生氣,陳雲正越自得:“怎麼沒關係?你現在是我的人啊。”他極儘輕佻的回答。
曼曼沒有一點少女該有的羞窘。她從來沒承認過一事實,她打心裡也不接受這一事實,不管彆人怎麼認為,她不承認,那這所謂的事實就沒有任何意義。
她抬起眼,朝著陳雲正幽幽一笑道:“就算是你養的一隻貓一條狗,一棵花一棵草,也有它們自己的思想,就算你想怎麼摧毀就怎麼摧毀,你也不能忽略它們也有自己的意願。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我怎麼想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