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了一口濁氣,歪著頭說好吧,“待你傷愈了,我再回月火城。”
上去了還想下來,哪裡那麼容易!天帝暗暗盤算開了,大婚詔書要即刻發下去,天宮各處開始籌備。肩上傷好得差不多時,典禮便可舉行,這樣平穩過渡,她就沒有理由再回月火城了。即便偶爾下界也是回娘家,看看就得儘快回去。
當然嘴上是絕不能露底的,他點頭不迭,“好,就這麼定了。”快步追上去問,“你可喜歡碧瑤宮?大婚前要不要再修葺一番?其實我覺得碧瑤宮有點遠……”
她簡直不解風情,“遠什麼,過了一座雲橋就到。”
天帝認為還是遠,他連抬眼即見都嫌遠,如果她能直接住在他眼眶子裡多好!
無論如何,總算把人騙上來了。甫入南天門,便見鮮花鋪路,鸞鳳盤旋。戍守天門的金甲神和星官恭敬行禮,放眼遠處宮闕,一層層一重重,浮於雲端之上,日光之下折射出萬丈光芒。天帝愉快地抬手指了指,“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長情眯眼打量,“這個家看上去很有錢。”
天帝說當然,“天下萬物皆為本君所有,三界內外皆對本君俯首稱臣。師尊晏駕後本君擴建了天宮,這裡的牆皮刮一刮,都夠人間繁華五百年。你放心,以後你再不會受窮了,我會往你荷包裡裝滿金銀珍珠的。”
長情頓時一窘,“誰說本座窮?”
天帝比了個空泛的手勢,“本君是說你當龍源上神時,兩個銅錢還要壓在枕頭下才放心,當時把本君心疼壞了。”
他當然不能提起吃胡餅伏城付賬的事,免得她勾起往事又要傷心。但那兩個大子兒當時確實給了他沉重一擊,以至每每思及都分外同情她。
長情麵上不大好看了,“你竟敢偷翻我的荷包?”
天帝一驚,“不是,那天正巧落了眼罷了……”看見薑央和大禁迎上來,忙吩咐薑央,“今日午膳要大大豐盛,好迎接貴客。”
薑央道是,笑著望向長情,“玄師大人,如今可大安了?”
長情頷首,“之前給元君添麻煩了。”
薑央忙說不,“今日臣還稱您為玄師大人,再過兩日便要稱您天後娘娘了,怎麼敢當您一句麻煩。”一麵說一麵長揖,“臣已為玄師大人準備好一切用度,檢點再三,應當沒有什麼疏漏的了。待大人回碧瑤宮過目,若有不周之處便吩咐臣,臣再重新置辦。”
長情道好,“多謝元君。”
薑央是掌管天宮人事的,她行完了禮,身後便出現了無數彩裙飄飄,□□飛揚的仙婢。她們列隊向她肅拜,雖說她在麒麟族也是一人之下,但這麼壯觀的場麵還是第一次見到。
天帝引以為豪,“現在知道什麼是統禦萬方的感覺了吧?”
她看了他一眼,“你的仙宮裡原來有這麼多女人!”
天帝的笑霎時凝固在唇角,表情看上去有點滑稽相。大禁掖著手,低下了頭,如果不這樣,他怕自己笑得太暴露,會引來陛下的臭罵。
長情不理會他,碧雲仙宮……看上去和水底時不一樣。她負著手緩步向雲橋那頭去,周圍很快有仙子環繞,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她踏上了禦路。
天帝望著那身影漸去漸遠,心頭泛起了酸楚。他從來不敢想象,有朝一日長情能夠清醒自主地走進屬於她的寢宮。他斂儘了眼裡波光,喟然感慨:“本君終於苦儘甘來了。”
大禁道是,“臣也為君上高興,這麼長時間來一直提心吊膽的,君上不容易。大婚的詔書,炎帝已經為您準備好了,等您過目後便昭告四海。還有勾陳星君同臣說,男人成了親要喝鹿血,如此可保精氣旺盛。臣上鹿苑看了,那些鹿都很漂亮,臣覺得下不去手……”
天帝皺眉,“勾陳君的話你也信,是想陪他一起守宮門麼?”肩上的傷這時劇痛起來,他倒吸口涼氣,隔衣捂了下。一觸痛得更厲害了,便拖著步子回玉衡殿,邊走邊道:“本君今日不見人,若有政務,先收排雲殿。”
大禁慌了神,“君上的傷還未痊愈?”
他不耐道:“囉嗦!”不再多言,進門後廣袖一揮,殿門轟然一聲闔上了。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時見長情坐在他床沿,眼巴巴看著他。他很意外,“怎麼了?”
她說沒什麼,“你有些發燒,我替你退了熱,現在好了。祭司的神力可淨化邪祟所留的創傷,我剛才順便替你治了下,上完藥包紮起來,應當沒有大礙了。”
天帝哦了聲,“可是叫你擔心了?”一麵撫了撫前額,納罕地嘀咕,“本君五百歲後就沒發過燒,這次倒奇了……”
嘴裡說著,忽然發現她麵色凝重,滿臉哀戚的樣子,他心頭一緊,“難道本君時日不多了?”
她翻眼瞪他,“陛下,你現在很會胡說八道。”
天帝兩難,“那你做什麼這副表情?”
這副表情是因為他剛才燒得厲害,渾渾噩噩間還在叫著她的名字。她觀察了很久,好像不是裝的,所以便忍不住感動又難受起來。
女人一旦用情,就會很膩歪,她把兩手從他腋下穿過去,抱緊他道:“雲月,你是真的喜歡我吧?”
天帝說當然,“可惜本君現在有傷在身,不然就狠狠證明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