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一臉天真地問:“因為老師說,恨是愛的反義詞,媽媽不和爸爸在一起了,肯定不愛爸爸了,所以是因為恨嗎?”
童言童語,似是而非,在毫無邏輯裡又有那麼些邏輯。
許曼言一時語塞。
她向來覺得,孩子遠比大人想象得要聰明,所以對待西米提出的問題,平時一般都認真回答,不會不假思索的隨意糊弄過去。
但有些情況,真較真,就有些為難了。
看著西米溫潤的眼睛,許曼言在腦子裡權衡輕重利弊,輕聲回答,“西米,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錯即對的,不愛了不一定會恨,也可能就是純粹沒有感覺了。”
像是為了確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話,許曼言靜了幾秒,又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沒有感覺了。”
最難過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全是怎麼才能擺脫深淵一般的境況,對著傅臨江哭鬨,冷戰,以死相逼要離婚,那時候可能是恨著的。
但時過境遷,有了西米後,每天照顧她,看著她慢慢學會了翻身、坐立、走路、說話……感受生命成長的神奇,每天沉迷於她的可可愛愛無法自拔,漸漸的,連傅臨江這個名字都很少想起了。
那些本來因愛而生的恨,在心田裡再也沒有了生長的土壤,漸漸變得麻木,淡然,到幾乎沒有了痕跡。
她甚至能很理智的,在偶爾回憶起當年那些時光時,除了自己的感受,還能捕捉到細微末節裡傅臨江的創痛和堅持。
終於看清楚了他,也看清楚了自己。
許曼言認為這樣才是對的,不管愛或者恨,都要費力氣,若不是為了打臉值,她壓根不想在傅臨江身上再多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西米懵懵懂懂地點頭,也不知道真的聽明白了沒有,終於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西米要睡覺了,愛你,媽媽。”
“晚安,媽媽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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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鑒定的事情,傅臨江吩咐呂照去聯係相關機構。
話一出,差點嚇掉呂照下巴,直接當機了:“傅董,您這是,這是……”
饒是比一般人了解內情,事情的轉折依然讓他大吃一驚,不相信自家老板會無的放矢,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差不多確定了。”
與他的激動相比,傅臨江顯得相對平和,麵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內斂,隻有眼底的陰影,泄露他其實並不如表現的那麼淡定,反而整晚翻來覆去,心緒難平。
如果西米是他的女兒,那麼在他和許曼言之間,就有著條天然割不斷的紐帶,不管她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他和她沒有結束。
一直,一直,都沒有結束。
呂照連忙去忙,找到有資質的機構。那邊反饋,如果隻做個人隱私親子鑒定,不用司法鑒定,流程相當簡單,隻要將取樣送去就可,如果順利的話,走加急甚至當天就能出結果。
傅臨江將昨天西米喝過東西的紙杯,和自己口腔取樣的棉簽分彆封存在乾淨的保鮮袋裡交給他。
末了,吩咐:“無論結果如何,這件事情保密。”
難道這孩子的身份,暫時不想公開?
摸不透他的心思,呂照習慣性地點頭,匆匆離開公司將東西送了過去。
………
加急鑒定出來的結果,被封存在信封裡送來。
呂照拿來後,傅臨江放在手邊,繼續開完了下午的工作會議,直到帶回家,完全處於私人空間時才打開。
猜想是一回事,被驗證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看到最後鑒定結果那一行字——生物學父親的相對機會為9999時,傅臨江重重吸了一口氣。
感覺奇異而複雜。
酸,甜,澀,苦,五味雜陳。
想哭,又想笑。
他捂住眼眶,仰著頭斜倚在沙發上,肩膀微微顫動。
夢一樣的真實,發生了。
【五年前發生過什麼,我知道了。】
編輯了一條消息,手機放在手邊,過了兩小時,才終於心一橫眼一閉,發了出去。
理智告訴他,徐徐圖之,小心為上。
許曼言當年能誤會他彆有用心才找她結婚,現在就有可能誤會他因為西米才想複合。
但人有時候,就是不想理智,若全憑理智來安排,那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不會有許曼言這個意外。
在感情上,他就像個賭徒。
不想虛虛實實的爾虞我詐,不想一輪又一輪地投下籌碼,看著對方的反應評估得失。
在許曼言身上,他願意投出全部籌碼。
明牌,梭/哈。
………
夜已深。
許曼言收到消息,看過後,腦子裡全是問號。
五年前?
沒頭沒尾的,傅臨江你明白了什麼?
若是尋常日子,但凡傅臨江發來的消息,她大概率選擇直接刪除不予理會。
但是這句話,又加上昨日提到玫瑰園,許曼言就是再樂觀的認為,自己回c城表現得無懈可擊,也不由得往傅臨江知道西米和他生物學上的父女關係上想。
心虛之下,發了個問號過去。
傅臨江的消息馬上回過來。
【曼曼,明天詳談,時間由你定,地點在你家和我家或者外麵都可以。】
許曼言看著手機屏幕,了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