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從海麵來,吹著她的麵紗拂過她的睫毛。
陳唐唐下意識閉上雙眼,睫毛卻突然像是碰觸到了什麼,眼皮微涼,鼻尖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氣。
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到她的臉頰上。
陳唐唐下意識睜開眼,映入眼簾卻是一朵豐盈豔麗的牡丹花,花瓣上凝著露水,露水隨風微顫,落到她的臉上。
陳唐唐摸了摸臉頰,指尖掃過牡丹花的花瓣。
牡丹花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移開,那位郎君的麵容便徹底展露出來——
眼帶桃花,唇含朱蕊,微微一笑,便是道不儘的風流,說不出的倜儻。
陳唐唐下意識想要合攏雙手,那人卻輕輕“哎”了一聲,將花朵塞進她的掌心。
她若是合攏雙手,定然會傷害這朵花,陳唐唐隻得停下動作。
那人瀟灑一笑,兩指捏著花枝,讓花瓣緩緩從她掌心的姻緣線上滑過,曖昧的聲音如同輕薄的晚霞。
“大師,原來是惜花人啊……嗬,你我可真是有緣。”
陳唐唐疑惑地看著此人,這人的麵貌是她從未見過的,但確實有一股隱隱約約的熟悉感。
“難道大師沒有想起來嗎?”他手中的花撫上她的臉頰,輕輕地搔動,慢慢地淡掃。
風從他背後吹來,陳唐唐隱隱聞到藏在他身上濃鬱花香下的清淡香氣。
陳唐唐垂下眼:“阿彌陀佛,施主……”
話未說完,那隻含著露水的花便抵在了她的唇峰上。
他笑盈盈地凝視著她,眼中的桃花快要探出頭來。
“大師,請叫我居士,我是鄭玉郎。”
他眼睛一彎:“名副其實的鄭玉郎。”
陳唐唐這才想起——她似乎一不小心還把一個人給忘了。
自從袁天罡把昏迷的鄭玉郎帶走後,她就沒有再看到過他,這怎麼……改頭換麵追上她了?
“鄭居士?”陳唐唐認真地看著他。
鄭玉郎笑眯眯地扯著自己的衣襟:“能看清嗎?要不……我拉開讓你看個清楚?”
他邊說著,邊毫不客氣地扯開衣襟,露出白皙而不失肌肉的肩膀。
花船上的花娘們驚呼一聲。
陳唐唐卻連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
“貧僧記得鄭居士不是此般麵容。”
鄭玉郎攤手道:“這很簡單,我隻要稍稍展示一下神通就能夠變成原來那副樣子了。”
“不過嘛,”他的手拈著她的麵紗,像是撫摸肌膚一般,輕輕滑過,“你說說看,是更喜歡我原來的樣子,還是喜歡我現在這副樣子?”
都不喜歡,原來的就像是沒吃藥,如今這個倒像是藥吃過量了。
“阿彌陀佛。”
鄭玉郎笑嘻嘻低頭,吻了一下那輕紗,軟著聲音道:“小師傅好花心啊,該不會兩個都喜歡吧?”
“皮肉之相罷了。”
“皮肉之相?”鄭玉郎彎下腰,與她越靠越近。
他直愣愣地闖進她清澈的眼湖中,啞聲道:“你可知我這副麵相是那位……咳,當初用的,連那位都喜愛,你又怎麼會不喜歡呢?”
若是非要從沒吃藥的鄭居士和吃藥過量燒壞了腦子的鄭居士中選一個……
“阿彌陀佛,原來的鄭居士便已足夠。”
鄭玉郎猛地沉下了臉,咬牙切齒道:“不,我不信,他們一個木的像個木頭,一個嗜酒如命,哪裡比得上我好?哪裡有我知情識趣?”
“貧僧聽不懂鄭居士的話。”
“不要叫我鄭居士!”鄭玉郎狠狠捏緊手中繁盛的鮮花,碾碎的花瓣破爛地落進泥土中,沾著芳香的花汁卻粘在他的手上。
陳唐唐依舊一臉淡然,似乎無論他做出什麼事情來,她都不會驚訝。
可惡!
這就是讓那兩個蠢貨動心的和尚嗎?
明明隻是個和尚而已啊,到底哪裡好……
鄭玉郎的視線粘在她淡粉的唇上。
乾脆點,一不做,二不休!
鄭玉郎猛地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臉頰,正要低頭,突然,一個晴天霹靂“轟隆”一聲砸在了鄭玉郎的腦袋上。
他腦袋一炸,意識全無,整個人就朝陳唐唐的方向倒了下去。
陳唐唐移了幾步。
“啪”的一聲,他臉著地,砸在了布滿石子的地麵上。
“完了,完了!漂亮郎君摔到臉了!”
花船上的小娘子紛紛叫嚷起來。
“定是毀容了,這路上都是小石子,上次有位姐姐不小心摔了一跤,還好用手撐住了,結果,手掌心的皮啊,膝蓋的皮啊都劃爛了,再也不能接客了,彆提多慘了。”
“這可真是……天妒紅顏!天妒紅顏啊!”
“哎,這位姐姐,這話不是這麼用的吧?”
“那……紅顏薄命?紅顏薄幸?殘花敗柳?水性楊花?”
陳唐唐低下頭看著被劈的人事不知鄭玉郎,好心好意地勸道:“鄭居士,你與貧僧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不彼此放過呢?”
“鄭居士,你要學會放下。”
“鄭居士,你隻要放下手,就能立即成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