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虛弱地呻~吟一聲。
陳唐唐又立刻扶住了他。
阿彌陀佛, 貧僧不是故意的。
那人眉頭緊皺,眼睫輕顫。
陳唐唐:“……”
不行, 不行,佛祖也忍不了啊。
陳唐唐扭開臉,肩膀微微抖動。
忍、忍不住了……
高太公在坍塌的牆外疾呼:“長老,長老,怎麼樣了?”
“噗嗤……咳!”
陳唐唐強忍住笑意,溫聲詢問:“你……沒事吧?”
隻見那人雖然身段風流宛若嫵媚女子,那張臉卻是正經端莊的男人臉, 小麥色的臉上塗抹著胭脂, 劍眉上畫著青黛。
他的臉並不難看,非但不難看還很英俊,妝容也不是不整潔, 隻是這樣的風流身段加上這麼一張俊朗男人臉,再配合上完美嫵媚的妝容,就好像把好吃的菜肴混進一個鍋裡,攪合攪合,最終變成了類似泔水的菜肴。
“嚶嚶嚶……”他也不說話,隻擰著一雙劍眉, 小聲哭泣。
陳唐唐:“……”
阿彌陀佛,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
“施主, 究竟發生了何事?”
“嚶嚶嚶……”“高小姐”的花袖子甩了起來, 挽著蘭花指遮在自己的臉前。
佛祖, 救救貧僧吧。
陳唐唐心裡抓心抓肝的難受,臉上卻一派從容鎮定:“施主,不要緊張,貧僧是來幫助施主的。”
“嚶嚶嚶,大師……”“高小姐”掐著嗓子,猛地朝陳唐唐的懷裡撲去。
然而,他比她高,又有著一把力氣,直把陳唐唐撲到在地,好個鐵頭正好抵在她的胸口。
“當”的一聲,他腦袋上砸出個大包,金光一閃即沒。
不知道何時進來的孫行者正準備幫助解圍,卻眼睜睜地看到了這一幕。
他一言難儘地盯著陳唐唐的胸部。
“師父,我又不會做什麼,”孫行者滿臉無奈,又有些想笑,“您不至於要在胸口藏鐵吧?”
“況且,鐵能頂什麼用啊?”
孫行者灑脫一笑:“師父就放心好了,連我的胸都比您的要……”
“當——”
“慢著!慢著!方丈千萬彆傷了我兒子啊!”好不容易爬進來的高太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然而,等他一抬眼,卻看到自己中了妖術後作天作地的兒子乖巧地舉起雙手跪在牆角,他身邊做出同樣姿勢的是那個從進門開始就冷傲嚇人的金毛兒。
兩人額頭上長著一模一樣的大包,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頓。
“呃……”高太公轉過頭,看向自大唐來的高僧。
隻見高僧麵容慈祥,雙眸澄澈如水,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會揍人的樣子。
不,他怎麼能這麼想高僧,實在太失禮了。
“這是怎麼了?誰把我兒傷成這樣?”高太公難掩氣憤。
“阿彌陀佛。”陳唐唐什麼也沒說。
不說就不等於撒謊,沒毛病!
高太公搞不清楚答案,隻當是他們兩個不小心被牆壁掉落的石塊砸到了。
高太公心疼地想要去攬自己的兒子。
那位“高小姐”則努力地往牆角裡鑽,把自己低沉的嗓音掐細,嚶嚶道:“女兒要嫁給那個蓋世英雄。”
孫行者耳朵立刻支楞起來。
莫不是撞了一下,你就看上了我師父?
高太公卻仿佛明白“高小姐”在說什麼,連連點頭:“你放心,你放心,爹一定會為你找到那人的。”
“高小姐”甜甜的“嗯”了一聲,眼睛勾勾搭搭地朝陳唐唐望來,突然“嚶嚀”一聲害羞地捂住了臉,扭開了頭。
陳唐唐:“……”
佛祖,嚶嚶怪也算妖怪吧?貧僧揍他一頓不算破戒吧?
不過,她突然抓到了重點。
“兒子?”陳唐唐冷淡道:“不是說高小姐嗎?”
高太公的臉一僵。
陳唐唐一臉高冷地自言自語:“莫非你家郎君姓高名小姐?”
高太公:“這個……”
陳唐唐瞧了一眼“高小姐”那張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覺自己受到了內傷。
孫行者嗤笑一聲,口中道:“事到如今,你還藏著掖著,是不是要將這位高小姐扒光,你才能說老實話啊!”
高太公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似乎在說“你個禽獸”。
而他自己的師父也滿臉詫異地望著他,似乎真以為他要這麼做。
孫行者:“……”
“不,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孫行者一扭頭,繼續盯著高太公,冷冷道:“不過,我手裡可還有不少辦法,能讓你乖乖說出實話。我師父心善,誰的忙都肯幫,我可就不一樣了,你要是對我師父懷有什麼不軌之心……我可告訴你,我五百年前就曾將天捅出個窟窿,如今,也不介意在這高家莊再捅一次!”
高太公隻是一介凡人,哪裡受得了齊天大聖這一番威脅,隻得臊著臉道:“長、長老,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我不是不想說實話,隻是,這是家醜啊……”
說著,他就要朝陳唐唐跪下。
孫行者一晃身,擋在了陳唐唐的麵前,他從耳朵裡掏出如意金箍棒,那金箍棒見風就長,一直頂到高太公的下巴處。
高太公哪裡見過這個,原本彎下的腿徹底僵住了,整個人抖成了篩糠。
“你是要威脅我師父了?”孫行者露出一些獰笑。
高太公慌張擺手:“不不不,小老兒我不敢,不敢啊!”
孫行者冷聲冷氣道:“彆以為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老人家,以為倚老賣老哭一下、跪一下、鬨一下,就是求人辦事了,求人拿出求人的態度來!”
高太公狂點頭,再也不敢作妖。
孫行者敲打完高太公就扭頭去看自己師父,隻見師父正望著碎牆外的天空發呆。
好吧,這樣發呆的師父又不是沒見過,習慣了。
孫行者隻得朝高太公重新問起這整件事的起因經過。
原來,這高太公有二女一子,大女兒名叫香蘭,二女兒名叫玉蘭,這小兒子則叫蘭生。
因為是唯一的兒子,又排行最小,高太公便將其當眼珠子疼。高蘭生小的時候身體不好,道士便說要充作女兒來養,於是,高太公便給小兒子起了個翠蘭的名字,權當作自己的小女兒,改過名字之後,小兒子的身體果然好了很多。
直到十六歲,高太公才讓高蘭生脫去翠環長裙,改換了男裝。高蘭生善於舞文弄墨、舞槍弄棒,在這高老莊裡是個媒人能把門檻踏破的青年才俊。
“不對吧,之前的少年不是你的兒子?”
“不不不,那隻是我認得義子,唉,也不知道蘭生這病什麼時候能好,如果一輩子都好不了,待小老兒我百年之後,總的有人繼續照顧他。”高太公說的是聲淚俱下,想要激發這師徒二人的惻隱之心,好讓這兩個行腳僧好好為自己家的破事兒出個力氣。
然而,他眼睛都哭腫了,抬頭一看,好嘛,師徒二人,一個抬頭看天,一個低頭瞧地,一個都沒看他的,合著他這麼一副唱念俱佳的表演居然連捧場的都沒有。
孫行者見他嚎完了,便指著男不男女不女的“高小姐”道:“那他又如何變成了這副樣子?”
高太公暗恨這兩人心硬的像石頭,口中卻道:“小老兒我也不知,就是一天早上,他就突然變成了這樣,就像是……像是中了妖法!”
高太公抹淚,“高小姐”也蹲在牆角嚶嚶抹淚。
“嚶嚶嚶,我就要嫁給那個男人。”
“這就是中了妖術的結果?非要嫁人?”
孫行者心中暗想——哦,確實有不少妖怪看上了凡人,想要與凡人歡~好,便施展妖法迷惑凡人心智的,這種妖法以狐妖最為擅長,然而,也沒有哪個狐狸精偏愛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妖吧?
嘖嘖,總感覺不能細想下去。
“那你兒子出事前後,府中還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高太公剛想說無事發生,孫行者就立刻瞪著烈火鎔金般的眼睛,冷厲道:“小事也要說……”
高太公胡子都快被嚇的豎起來了,他仔細想了想,一拍手,還真想到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隻有一件,就是蘭生曾在山上救下一隻受傷的兔子,蘭生性情大變之後……”
孫行者:“嘖嘖。”
不隻是性情大變吧?
高太公被這個促狹的金毛兒氣得是吹胡子瞪眼,可還是不敢趕人,便繼續低聲道:“……之後,府裡亂成一團,後來才發現蘭生救下的那隻兔子不見了。”
“哦?”孫行者金色的眉毛一挑,“原來是兔兒爺。”
高太公瞪圓了眼睛:“你什麼意思!誰是兔兒爺了?你才是兔兒爺!”
孫行者正要出聲,背後卻傳來了陳唐唐好似迷茫,又好似好奇的聲音——
“兔兒爺?”
孫行者:“……”
怎麼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回神,偏偏講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你就回神了。
孫行者無奈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