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身影像是枝頭枯萎的玉蘭,灰撲撲地無力落下。
女妖怪磨牙道:“讓你小子壞我好事!和尚,咱們走著瞧!”
陳唐唐看看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書生,又望了望女妖怪消失的方向。
她還是走到書生身前,翻過他的身子。
隻見一把利箭正好射中書生的胸膛,大片大片鮮紅的血跡在他胸前流淌,洇透了灰色衣衫。
“施主……”
陳唐唐的手按在他中了箭的胸口,血還在流,流了她一手。
書生躺在地上,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蒼白的笑容:“隻要……長老你沒事就好。”
陳唐唐莫名其妙問:“施主為何要對一個陌生人如此?”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虛弱的隻剩氣音,“我隻知道我對長老一見如故。”
“我……我想長老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溫柔的讓人離不開。”
書生的聲音越來越低:“對……對不起,對你說了奇怪的話。”
陳唐唐輕聲道:“並沒有,貧僧全無感覺。”
“真是的,長老這樣說讓我怎麼辦啊,我可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陳唐唐抿緊唇,死死盯著他沒有說話。
書生蒼白的臉上浮現起兩抹欣喜又羞澀的紅暈,就像是兩株在白雪中盛放的桃花樹。
陳唐唐盯著他的臉,心中仍舊沒有一絲多餘的波動。
書生無奈道:“長老,彆這樣看著我啊……我怕是要死了吧……”
陳唐唐淡淡道:“不會。”
書生歎息:“長老就彆騙我了,我知道的。”
他慢慢舉起手,似乎要觸碰一下她的臉頰。
陳唐唐沒有動。
他連指尖都蒼白的過分,似乎過多的流血帶走了他身體裡的色彩。
他的手指抖了抖,終於觸及了她的眼角,卻隻是堪堪一觸,便又滑落下來,可他指腹上沾的鮮血還是殘留在了她的眼角,就像是上好的胭脂,在她抬頭望來時,隱藏的豔色簡直讓人難以喘息。
書生呼吸急促:“長老,知道了嗎?”
陳唐唐淡淡地應了一聲,聽起來卻像足了敷衍。
書生苦笑:“長老果然是高僧,就連這個時候都不願多施舍我一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他聲音破碎。
“長老,我都快死了,能否拜托長老一件事?”
陳唐唐依舊是那副冷淡到高深莫測的樣子。
書生痛苦地咳嗽幾聲,吐出了一地血沫。
“長老……”
陳唐唐:“施主請說。”
書生抿緊唇,羞澀道:“長老能親親我嗎?”
陳唐唐:“……”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書生馬上道:“我在開玩笑,我知道長老一定不會同意,可是,長老抱抱我總可以吧?”
陳唐唐突然道:“如果滿足了你的要求,你也可以答應貧僧一個要求嗎?”
書生猛然激動道:“隻要長老不嫌棄我是將死之人……”
陳唐唐點了點頭,突然彎下腰,毫不避諱地抱住了書生,胸前也蹭上了書生的血。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抱了一塊大冰坨,簡直凍死人了。
然而,書生卻覺得自己正抱著太陽,全身上下甚至血管裡流淌的都是陽光,他從未如此溫暖過。
書生忍不住縮緊懷抱,輕聲道:“我死而無憾了。”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邊問:“長老,你是不是女人?”
陳唐唐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掙脫開他的束縛,可能用力過猛,他的傷口突然噴出一股血來,染紅了她的僧衣。
陳唐唐盯著他,沒有說話。
他卻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低啞道:“真好啊……我終於心滿意足了……”
聲音越來越小近乎呢喃。
陳唐唐抖了抖衣服,站了起來。
書生的血出的越來越多,他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他張了張嘴:“我……快……死了,長老還不……說自己的……要……”
陳唐唐雙手合十,朝書生道:“阿彌陀佛,這位……”
她頓了頓,才繼續:“這位妖怪施主,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放貧僧離開呢?”
他脖子一歪,氣息斷絕。
滿地的血汙中躺著一個無力瘦弱的男子,仿佛陳唐唐對他是妖怪的判斷是個天大的笑話。
陳唐唐見他挺屍,便盤腿在他身邊的蒲團坐下,默默守屍。
過了好久,地上那具涼透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你究竟是如何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