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門(2 / 2)

一家三口和和樂樂小磕小絆地過日子,一幅幅溫馨的畫麵在霍潛記憶中涓涓流淌。

霍潛相隔幾十年後故地重遊,依舊能看到這一家三口。少年夫妻已結成老來伴,依舊還要為生活中的瑣事小吵小鬨。但吵完又麵對麵坐著曬太陽,在一片暖陽中一人納鞋底一人煮茶。或者給外出做活的孩子們煮煮飯,帶帶孫子孫女。依舊是一人燒柴一人掌勺,誰也不會單獨把另外一個人落下。

走清冷風的霍潛路過這樣的家庭,隻在屋頂上看看就走,也不會特意打招呼說:我是幾十年前問路的/歇腳的/借宿的……

但這般和流雲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定然會撩撥到他的心弦。他心裡禁不住會想:父母與師尊之外,還有一重身份與之擁有同樣的分量。

也是如此親昵,甚至親昵到了不分你我的境地。

到底是少年意氣,再怎麼清修還是會經曆一段萌動的時段。何況這樣的關係看起來如此誘人,比親緣與師緣還要獨特一些。它是互為唯一,是永恒,是不離不棄,是不可言說。

它是赤.裸裸的宣告:除了師尊之外,你還可以擁有另一個信仰,還會有另一個人待你熱忱到熬儘心血。

隻是這樣的念頭在修行到後期時便幾乎不會再浮現了。修士修到後來多多少少有些清心寡欲的狀態。所以這個群體才會盛產老光棍。

霍潛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第四重魘境看見少年時的夢裡人。甚至這都不算是個真人。它更接近於少年霍潛對女性的諸多憧憬的集合,是他心中完美的女性外在形象。

霍潛不悅,既然魘境是重重推進的,便代表越是後出現的人與事,在他心中所代表的欲與懼越為深厚。這樣一個年少時的粗淺幻想,哪裡有資格排在師尊之後。

何況自師尊死後,他便不再願意和旁的人建立親密關係。他畏懼再經曆一次割肉剜骨般的痛失所愛。

他這樣經不起離彆的人,哪裡有資格去娶妻成家呢?孤家寡人對於他來說,便是最為穩妥的活法了。

不解間,眼前的女子從梳妝台前起身,依舊沒有轉身麵對著霍潛,喃喃自語道:“相公快回了。”她生得窈窕,儘顯陰柔之美,聲音倒是與皮相不匹配,竟然帶著一點男子的清越勁兒。

說她咬字清晰硬朗像個男子,卻又在字裡行間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嗲氣。誘使外男去靠近她,撫摸她,與她嬉戲的模樣。

霍潛警覺,覺得這說話的嬌嗲的調調很是讓他感到不祥。

女子離開梳妝台,下了廚房,挑了一尾胖頭魚剁下頭,再把魚頭對中劈成兩半去除黑膜,撒鹽、料酒與薑片醃製後,平攤在一個碟子裡。緊接著手起刀落在邊上案板剁野山椒,切蔥花,剁完將其放到鍋裡加油加糖和其他佐料一起炒香……

霍潛心臟怦怦跳:不對。

他從沒幻想過他的妻子做菜等他回家的畫麵。一是他辟穀得早,二是他幻想的那個妻子形象真的隻是一個紙片人。從頭到尾都隻是膚淺單薄的幻影而已,它經不起生活細節的推敲。全程輕飄飄如小仙女,半點不會沾上油煙。

要一個生活寡淡的年輕修士幻想出這麼具體的人設也著實不太現實。

那女子將炒好的料放到魚頭之上開火蒸的功夫,又嘀咕了幾遍:“霍潛怎麼還不回來。”著實讓畫麵外的霍潛小驚一把。

糯糯比他更不淡定,被摁著頭也要喵喵叫:“我會做魚頭,我也給你做過剁椒魚頭的,你這第四重魘境怎麼回事喵喵喵。霍潛你現在就給我解釋清楚這娘們是誰,你怎麼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欺貓太甚!”

霍潛一臉麻木給他按到自己衣襟裡:“彆胡說,我沒有。”疲於解釋這個明顯經過了變異的曆史遺留問題。

糯糯消停不下來:“我比她賢惠能乾,我還會做點心,煲湯,還會烤肉……誒你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倒春寒凍著了。”霍潛不答,心中升起一股難以摸清來由的羞惱,索性捂起衣襟把貓困在了裡邊。

“唔唔唔放我出去,我給你織手套。”糯糯乖咪咪不撕衣服也不在霍潛身上磨爪子,隻凶噠噠打嘴炮,“我會織手套鞋子帽子圍巾毛衣毛褲,我比那臭娘們強多了。”

話音剛落,霍潛驚悚地發現那女子手中豁然出現一團毛線兩根竹針。依舊背對著他們,窩成一團坐在屋子一腳小凳子上,一心一意開始打毛線。

“給霍潛打雙手套,保暖。”女人這麼說著,嘿嘿一笑,笑到最後逸出了一聲得意忘形的“喵”,又嬌又嗲,天然帶著一股媚氣。

糯糯氣炸,跟個幻影對上了:“她剽竊我!喵喵喵放我出去我要跟她決一死戰。”

霍潛解釋不清楚,下意識把貓包得更緊,一隻眼皮子不由自主開始狂跳。抬頭間,就見得老樹精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女子的對麵。老人家看看女子的臉又看看霍潛和被霍潛蒙住了頭臉的糯糯,也沒有上來解救自己兒子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個叵測的微笑。

非要行文化的話,大概就是:你們年輕人真的好會玩喔:D

被他這麼一笑,霍潛的另外一隻眼皮子也控製不住地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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