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拖著尾調哦了一聲,漫不經意地問:“誰?”
江昭意沒有回答,裴延挑眉,沒再追問,顯然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江昭意低頭吃餃子,她頭發長及腰,沒有束起,動作間有幾縷卷發落下,差點掉進碗裡,被她迅速攬到肩後,但下一次低頭,又掉了下來。
反複多次,江昭意想讓裴延把絲巾還自己紮頭發。
一抬頭見他起身走進工作室,一時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一分鐘後,裴延折身返回,手裡拿著一根淺綠色發帶,如果她沒看錯,那發帶尾端已經有些褪色,似乎有些年頭了。
“你……”話沒說完,一道挺拔身影從頭頂罩下。
裴延俯下身,修長指尖摟過她肩前卷發,不太熟練地用發帶把她頭發綁了起來。
在裴延靠近時,江昭意身體下意識繃緊,隻能感覺到他的指尖穿過她長發,帶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冷冽雪鬆香,還夾雜一點兒淡淡的煙草味。
裴延是第一次給女孩紮頭發,還有一縷落在耳邊,江昭意用手勾過,轉頭看著他問:“你很喜歡收集發帶絲巾嗎?”
不然家裡怎麼會有女孩的發帶,還看著有些年頭了。
“甭瞎想,”裴延在她腦袋輕拍一下,轉身坐下,兩條長腿敞開,坐姿散漫,他瞧著她,語調閒散,“物歸原主而已。”
江昭意正想問他什麼物歸原主,裴延手機鈴聲響起,是宋行之來電。
裴延和江昭意說聲抱歉,拿起手機進了工作室接電話。
摸摸頭上的綠色發帶,江昭意把滿腹疑問壓下,低頭安靜吃餃子。
工作室裡,裴延坐在鋼琴凳上,手肘懶散撐著琴蓋,聽宋行之在電話那邊問他:“大少爺,您昨晚發那微博什麼意思?”
“澄清緋聞。”裴延語氣漫不經心。
宋行之噎住,他能在圈裡混得一個金牌經紀人的稱號,哪會不知道從視頻到熱搜都是江枝意團隊搞的鬼,畢竟這位大小姐從出道起,就一直捆綁裴延炒青梅竹馬CP蹭熱度。
“可你也不能親自下場發博,你是嫌你黑粉不夠多,還是嫌你粉絲太多?”宋行之活像一個老母親,苦口婆心教育叛逆兒子。
裴延難得正經,“老宋,我雖不是靠粉絲吃飯的愛豆,但也知道粉絲和偶像之間的尊重是相互的,他們多年如一日的支持我,我連親自下場辟謠一個莫須有的緋聞都做不到的話,哪配的上他們喜歡?”
“還有黑粉這玩意兒——”他揚眉,又是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牛逼的語氣,“爺就沒在意過。”
宋行之沉默,裴延自出道起就以頑劣放縱的行事風格,引起一片謾罵,偏他一有作品問世,黑粉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下載歌曲,簡直就是娛樂圈的一樁奇談。
“您是老板,您說了算。”宋行之妥協了,和裴延聊起後麵行程安排,“最近優藝視頻有檔叫《璀璨之星》的選秀綜藝,想邀請你去做導師,錄製時間是在五月,不會耽誤你在國外采風。”
裴延退出通話界麵,點開備忘錄看了一眼,問:“稅後片酬?”
宋行之說了一個數字,裴延思考幾秒,便同意接下綜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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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意吃完餃子,把自己的碗洗好放進餐具箱,看向緊閉的工作室門的目光不舍,最後還是挪開了眼。
從高中確定喜歡上裴延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人像一陣不羈的風,永遠喜歡自由,不會為誰停留。
有過昨晚那一夜,她的暗戀可以畫上句號了。
畢竟不是哪個暗戀者,都能像她這麼幸運,能睡到喜歡多年的男神。
江昭意想,如果她再貪心沉淪下去,最後隻會成為裴延眾多前任裡不知名的某某某,倒不如就此離開,他日再見,她還有接近他的機會。
是的,他日。
原諒她膽小又貪心,還想著和裴延能有來日。
江昭意上樓來到主臥,穿上大衣準備離開。
忽地,腳下傳來一陣硬物感,她挪開腿,低頭看去,是一顆黑色圓形紐扣。
應該是昨夜糾纏間,她不小心把裴延襯衫上的紐扣給扯了下來。
鬼使神差的,江昭意撿起地上紐扣放進兜裡,拿過書桌上的紙和筆,提筆寫下:“謝謝你的酒。”
收筆時,江昭意又在紙上填了一句話——“有機會再請我喝一次吧。”
落款是“江昭”二字。
來到樓下,江昭意再看一眼工作室方向,把紙條放在桌上,用玻璃杯壓住,換好鞋離開了。
和宋行之聊完後麵幾月的工作安排,裴延拉開工作室的門出來,房間裡已經沒了江昭意的身影。
一陣風吹來,桌上紙條揚起弧度,吸引了裴延注意。
他走過去,拿開壓著紙條的玻璃杯,紙條上的字跡娟秀好看,寫著:“謝謝你的酒,有機會再請我喝一次吧”,落款是“江昭”二字。
裴延指腹摩挲紙張,發出沙沙聲響,他低垂著眼,神情晦暗不明。
半晌,一聲散漫的笑從裴延喉間滾出:“嘖,沒良心。”
睡完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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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江昭意坐在回酒店的計程車上,手指緊握成拳,看著窗外倒退成影的風景走神。
昨晚下了半宿的雪在清晨停下,盤旋多日的高積雲也被一朵朵卷積雲替代,風一吹過,雲翳四散,像是會移動的白色棉花。
回神,江昭意手慢慢張開,一顆黑色圓形紐扣靜靜躺在她掌心。
日本風俗傳說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參軍的戰士奔赴戰場之前,賬單可能此去不複返,就把軍服上第二顆紐扣留給心上人做紀念。
又因第二顆紐扣最靠近心臟,便有了情侶之間,男方送女方第二顆紐扣,表示願意把真心交付給對方的說法。
江昭意想,她偷拿走裴延襯衫上的第二顆鈕扣,算不算偷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