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聽到吧台傳來的這聲招呼時，紅葉正盯著空氣中緩緩移動的浮塵發呆。
伏在膝上陷入沉睡的赭發男孩乖巧又可愛, 讓人完全不忍心叫醒, 他幾次想輕拍他的肩膀, 讓他回去再睡。可是……
完全下不了手啊！
看著少年濃密的睫毛下掩蓋不住的黛青陰影, 不難想像他到底是多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紅葉蹙眉發愁，總不能讓他在這睡一晚上吧, 而且這家酒吧似乎不是24小時營業的。
突然, 包廂外想起一道有規律的腳步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僅有一簾之隔的門外。
“好巧啊~紅葉姐也在呢。”掀開簾子黑發少年笑嘻嘻地問了個好, 隨後十分自覺地坐了進來。
紅葉指了指膝上的少年, 示意他將聲音放低一些，含笑說到：“巧？太宰君不是察看我手機裡的監控程序後特意過來的嗎？”
太宰治撇了撇嘴，隨意地往後一靠, 雙手交疊放在脖子後麵，聲音懶洋洋的：“什麼啊，原來紅葉姐早就知道了。”
“啊, 組織裡就你喜歡乾這種事情。”
“明明……也……”黑發少年將模糊的抱怨含在嘴裡，隻露出一星半點的零碎詞語, 讓人不明所以。
“紅葉姐不生氣嗎？”
“嗯？還好吧。而且在某些時候, 這個說不定會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呢。”
“真狡猾啊。”
紅葉慢慢地搖晃著酒杯，出神地看著漂浮在澄澈液體上晶瑩剔透的冰塊。
“太宰君是想和我說什麼？”
“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惑，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太宰治突然猛地雙手撐桌，將上半身湊近正坐在對麵沙發上的人, “明明是跟我一樣的、冷酷又漠然地旁觀著一切血腥罪惡、彷徨於黑暗的人。為什麼你不會感到迷茫猶疑痛苦孤獨，為什麼你能找到生命的意義。”
“正確的生存方式到底是什麼呢？除了死亡，還有什麼能讓我從這個腐朽世界的夢裡蘇醒？”
“你……可以教教我嗎？紅葉姐？”
黑發少年目光灼灼，像是一位在沙漠徒步三天三夜後終於發現綠洲的旅人，空洞虛無的眸子裡滿是迷惘和不自知的恐懼，對這個世界的恐懼。
他將自己困在一方狹小之地，拒絕與外麵的世界握手言和。
嘴裡說的是‘請教教我’，從身體裡發出的信號卻是“請救救我”。
紅葉想，就當作不明白這個少年話語中深層次的含義吧，不去與他掰扯生存或命運這一類拗澀難以分辨的沉重詞語。插手他人的人生這件事本身代表的意義就令人望而生畏，為了一時的不忍背上沉甸甸的責任，對一向理智冷靜的他來說實在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但他仍歎了口氣，直直地回望過去。
就算是一句話也好，如果少年那了無生趣的眼神能透露出一絲光亮，哪怕是最微弱不起眼的一縷……
“我無法告訴你生存下去的意義。”
“但就算沒有意義，偶爾還是會有好事發生。”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探尋到答案之前的日子應該也不至於難熬了吧。”
太宰治怔了怔，然後低低地笑開。
他又重複道：“真狡猾啊，紅葉姐。”
他想得到什麼要的答案，他會滿意於什麼樣的回答，一切的衡量都在於他自己。
裝睡的人永遠無法被叫醒，除非是他一直等待著的那個人來臨。
紅葉淺淺的抿了一口杯中酒，冰塊完全化開後的淺橙色液體口感像是由劣質糖漿勾兌的果汁，苦澀、寡淡又乏味。
打破這一室沉默的是侍者的輕聲詢問，“太宰先生，經常與您坐在一起的織田先生來了，您看——”
眼神晦暗的黑發少年突然變得興致勃勃了起來，他將頭探出門簾，歡聲招呼著侍者口中的同伴。
不一會兒，一位暗紅色頭發、穿著淺色長風衣的高挑男人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他皺著眉頭，神色略微有些不豫，看起來不喜歡這種與不熟悉的上司同處一桌的情況。
“紅葉姐，這是織田作，是個很有趣的人哦！”黑發少年語氣中不自覺透露出的熟稔讓紅葉側目。
“織田作君也是港口Mafia的成員吧，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紅發男人先搖了搖頭，又點頭。
“我不姓織田作，全名是織田作之助。”他頓了頓，又道，“隻是區區一個港黑底層成員。”
黑發少年又活潑地衝著紅發男人介紹紅葉，“織田作織田作，這是尾崎紅葉，我喜歡的女性哦。”
織田作之助像是有些驚訝地微睜大了雙眼，仔細地打量了紅葉一番，然後認真地轉頭跟太宰治說：“那你要好好努力了，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十分受追捧的樣子。”
紅葉無奈扶額，看著太宰治不停地聳著肩，憋笑憋得眼睛裡都冒出了淚花，回答時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好的，我明白了。一定會努力的！”
織田作之助一臉迷惑，對他這副樣子明顯不太能理解，但也沒有追問，端起剛送上桌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紅葉不再開口，靜靜地聽著這對友人的閒聊。
“很久沒有在這裡碰到織田作了呢。”
“啊，最近工作有點忙。”
“……”
大多數時間隻端著酒杯，安靜地傾聽年幼友人滔滔不絕的織田作之助注意到對麵的紅葉幾乎都沒有開口，他湛藍的眸子裡透露著無聲地詢問。
為了不叫他擔心，紅葉隨口拋出一個話題，“說起來，織田君有異能力嗎？”
這明顯隻是他在沒話找話，橫濱內部的異能力者屈指可數，每一個都記錄在案，雖然他對這些不太關心，可也不是絲毫不了解。再說，如果織田作之助有異能力，怎麼可能會還屈就在港黑底層，每天拿著微薄酬勞、乾著雜亂繁多的雜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