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附議……”
一個接一個的站出來,全都是文官。
可笑浴血奮戰在前線的士兵,身家性命竟都掌握在這批連血都不曾見過的文人手裡,僅憑著一張嘴皮子,一隻筆杆子,就能掌握無數人的性命,顛倒那是非黑白,用想當然的態度去應對他們所根本無法預料的險局。
傲慢極了。
屬於文人的清高讓他們從骨子裡看不起那些泥腿子,兵痞子,隻覺得是些五大三粗的莽漢,根本無法與自己這種飽讀聖賢書的賢士相提並論,哪怕是被擺在一起比較,也都是一種對他們的侮辱。
可卻全然忘了,這皇城的安寧,這錦衣玉食的富貴,都是由那累累白骨和無數血肉堆砌而成,甚至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由士兵的命換來的!
文官在這裡口誅筆伐,吐沫橫飛,討論地激動異常,武將那邊卻又是另一種詭異的寧靜。
大多數將領都是一臉不忿,聽到那些詆毀和赤.裸的鄙夷,眼中冒著一簇簇火焰,卻沒有絲毫出頭的意思,甚至在聽到湘南軍的時候,也流露出了幾分不屑和嘲諷,這就十分奇怪了。
沐曦辰坐在禦座上,看著下麵精彩的大戲,所有人的表現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隻覺得好笑又諷刺。
原因無他,隻因這湘南軍,便是當年的謝家軍!
當年謝家的實力,是絕對的強大,三十多萬大軍集於一人勢力之下,也難怪先帝寢食難安,坐立不能。
而謝家覆滅之後,先帝便用雷霆手段迅速將兵權收回,再分化成幾股,確保不會再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可是這裡麵,卻有一個異數,讓他頗為頭疼。
當年跟著謝柯一起打天下的,還有他的一群下屬,在一次又一次戰役中,那些人對謝柯幾乎是奉為了神祗般狂熱的崇拜,下麵三員虎將並上他們的後人,都是謝柯的絕對擁護者,即親衛一般的存在。
那一股勢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成為了謝家的私兵。
而謝柯死後,三位將領也是相繼殞命,隻留下一員小將名楚寰,也是謝柯的腦殘粉,帶著那一小批人馬,鬨出了不小的事件,讓先帝頗為頭疼,卻又不敢光明正大把人弄死,便索性把這一票刺頭發配邊疆,既能廢物利用,榨乾他們的最後一點價值,也眼不見心不煩,落得一身輕鬆。
靠山倒了,得了皇帝的厭,又過分特立獨行,湘南軍的處境可想而知,克扣軍餉都是輕的,哪怕饑一頓飽一頓,士兵也依舊努力開坑荒地自給自足,照樣堅持下來。
可是湘南苦寒,過冬的衣物絕對是一大難題,往年不過是少上一些,不像今年,在某人的操作下,竟是乾脆一點禦寒物品都沒有。
零下二十度的天氣,士兵隻有幾件薄襖,破破爛爛,有許多是把前幾年的舊衣掏了棉花重製的,卻依舊沒什麼用。
手腳根本凍到無法行走,活生生凍死的也不在少數,偏偏這一場反常的大雪,將本就艱苦的環境變得更為苛刻,彆說守城了,吃不飽穿不暖,還能組織防禦,這楚寰也算是個人物!
沐曦辰采用的是最直接也最狠的方式,他不是什麼聖母,不會說要拯救天下人這種蠢話,像他這般的人,心思最是通透,相當清楚自己的目的以及如何將損失降到最少。
就算他這次重視這個問題,將補給全部跟上,也沒有用,層層剝削下來,什麼也剩不下,倒不如直接來記狠的,熬不過去的是他們命數儘了,但隻要熬過這一波,那日後便是一條康莊大道,由他親手鋪就。
等到朝堂的氣氛被推向最高潮,沐曦辰才淡淡開口,“湘南軍失職,有損我東陽國威,嚴查!無論什麼原因,都給朕查個清楚明白,好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凡有從中作梗者,殺!”
最後一個字,陰沉沉的,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讓原本熱鬨異常的朝堂瞬間安靜下來,隻能聽見眾人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查?有什麼好查的?
眾人一臉迷茫惶恐,東陽國素來重文輕武,吃敗仗這種事,罰了將領換了主帥也就是了,誰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輸的,反正都是輸。
更何況他們或多或少都在那些人身上伸過手,撈上一星半點的油水,誰讓軍餉來錢快又好下手呢?
再說這些陛下都心知肚明,幾乎是默認了他們這種行為呀。
怎麼今日卻一反常態?
眾人心中惴惴,也不敢再叫囂什麼,隻盼陛下是一時興起,沒有徹查的意思,順便也想好該如何擦乾淨自己的屁股,免得落下一身腥。
可是沐曦辰既然安排了這樣一出大戲,又怎麼可能讓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更何況這次蠻子都打進了邊關,一旦淮南失守,古蠻便能直逼京都,還有沒有命看到明天的太陽,那都是兩說。
所以這一次,素來安分的百姓也沸騰起來,叫囂著尋求一個真相,瞬間把事態推向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