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沒有誌我不清楚,但洛陽人儘皆知其父曹嵩原名夏侯嵩,乃是從夏侯家過繼到曹騰名下的,所以,即使那曹騰是曹參的後人,與曹嵩和曹操也無任何關係。”
“伯圭兄果然見識廣博。”
“若你和為兄一樣多和洛陽的官宦子弟交流,也會得知這等小事。”
“不,我聽伯圭兄說便好。”
“嗬嗬——”趕車的張世平無法參與這種世家大族之間的評論,隻得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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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說曹操,曹操到。”
在洛陽城已經遙遙在望時,從城門延伸而來的官道上出現了一大批車仗,遠遠從規格上判斷,大約是三公九卿的級彆,再加上打出的“曹”、“袁”大旗,一路上對蔡琬、曹操、袁紹、袁術等人討論的劉備和公孫瓚自然能猜出那車隊的主人大概正是被貶到外地的曹操。
“張兄,請把馬車趕離大路,最好遠些。”劉備向鍛冶匠說道。
“當然,這車雖然陳舊,但我還不想換掉它。”張世平趕著拉車的馱馬遠離了官道。
漢朝官道規格沿用秦製,大致寬五十尺(12米),乃是連接各大城市的主要通路,其中間為可供兩架馬車並行的“驛道”,兩側則是行人所走的“馳道”,正中雖然不禁百姓使用,但若在那裡被官員車仗或者傳令使者撞了,也隻能自認倒黴。
“我說玄德,這種時候你可不要再去‘做好事’了,”遠離官道暫時休息,等待曹袁兩家車隊通過時,公孫瓚看著周圍的環境直皺眉。
由於百姓都在等車隊通過,路旁聚集了許多人,其中便有諸多爭執、鬥毆、哭泣之類的事件發生。
“伯圭兄究竟把我當成何等樣人?”劉備掃視著那些遠近不一的百姓:“磕碰造成的爭執,原因不明而哭泣的孩童,好勇鬥狠而起的鬥毆,因為貧窮而唉聲歎氣,此等情況,便是有一萬個劉玄德也處理不來。”
“嗯……所以你幫助人的標準是什麼?在酒家發布委托?”公孫瓚問道。
“可以這麼說,”劉備點頭:“但具體而言,他們得是在‘尋求幫助’,而非‘等待施舍’。”
“原來如此,我就說,玄德你總喜歡做好事,卻從未見你施舍給洛陽的乞丐哪怕一錢。”公孫瓚恍然大悟。
“有底線的行善是‘仁義’,而無底線的行善則是‘自我滿足’,並且不會造成任何好結果。”劉備緩緩說道:“我願意握住那些因求助而伸出的手,但隻會握住一次。”
實際上,剛到洛陽,在伯圭兄不知道的時候,自己曾經試過向乞丐布施,劉備想道,但卻隻收獲了“那麼有錢也不多給點”“穿的那麼好,拿他些錢是理所當然的”“一定是圖個好名聲吧,這些公子哥”這種惡意滿滿,充斥著嫉妒、憎惡、冷漠的負麵情緒回饋。
當然,這種惡意被那菩薩木像隔絕在外,又如同安慰般地贈予了他一些暖流,但當時劉備完全沒有感到安慰,甚至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喂,玄德你看,那裡有個抱小孩的婦女,那小孩似乎長了水痘的樣子,”似乎察覺話題有些嚴肅,公孫瓚四處張望,嘗試轉移話題:“幫她們算不算行善?”
劉備循聲望去,便見到一個身穿粗布衣裳,懷裡抱著個三四歲幼童的中年女人,正嘗試接近一些行人,但每每都被如臨大敵地遠遠趕走,在她們轉身時,可以依稀看到孩子和那女人臉上的點點紅斑。
“嗯……”“恕我直言,劉小郎君,”劉備正想說什麼,卻被張世平打斷了話語:“若真的是水痘,你最好不要接近,雖然氣勢很強,學問也很好,但看外表一定尚未成年,而水痘最易染上你這種半大小郎。”
“把我剛才的話忘掉吧,玄德,”公孫瓚也反應了過來:“若你染上這等易傳染的病症,不但無法繼續追隨先生學習,隻怕還會被趕出洛陽——那女子的丈夫應該就在附近,但也不肯靠近。”
“那麼,我們隻請醫生為她診治,而不接近,如何?”劉備望著再次被人趕走,立在原地發呆的女子,有些於心不忍。
“那還好,等我們回洛陽就——”公孫瓚明顯鬆了口氣。
踏踏踏——咕嚕嚕——“讓路讓路——”
此時,曹家和袁家的馬車從路旁經過,馬蹄和車輪以及吆喝聲將公孫瓚後麵的話完全淹沒。
一片混亂中,劉備看到了一名身穿華貴黑裙,身披純白連兜帽大氅,左手持綢緞折扇,右手拄一根奇型長杖的年輕女子走向那疑似感染水痘的中年婦女。
沒等劉備再多看一會,那名年輕女子周身便有粉紅花瓣飄落,並在下個瞬間同那抱著孩子的婦女一起消失不見。
梅林?不,那是父親多次提過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