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洛陽北。
皇宮之外,一處比其他高官豪宅更高的建築頂層,朝臣和世家聯盟中的許多將領正在此聚會,雖然仆人有置備酒席,但並沒有多少人有興致去品嘗一二。
不過,雖說都是將領,但真正可以獨當一麵的,隻有來自楊家的孫堅和來自袁家的袁術。
孫堅對自己莫名被歸類為洛陽本地朝臣一方頗有些微詞,但也不能明確告知彆人他是奉密詔來勤王的——尤其是在朱儁和其他隊伍完全沒了消息的情況下。
當時,袁術率軍衝入皇宮剿滅十常侍殘餘勢力,孫堅未免局勢一發不可收拾而領軍前往阻止,雙方在皇宮院內混戰一場,最終袁術不敵,悻悻撤退。
不料,皇後趁雙方主力互相牽製之時,聚集外戚和十常侍的殘餘勢力向楊家發起突襲,試圖救出何進,就在孫堅以為大勢已去的時候,皇後的勢力卻被早已埋伏在那裡的伏兵偷襲,而後又受到“撤退”的袁術的夾擊,最終一敗塗地。
直到這時,孫堅才恍然發現,自己和楊修“暗度陳倉”的謀劃,被那些老奸巨猾的世家家主們當成了其“瞞天過海”、“引蛇出洞”等計劃的一部分。
最終,本地和外地的世家大族定下了同盟協議,約定驅除外戚和宦官勢力之後,重建漢武帝時的“內外朝”製度,司隸本地世家不得入外朝,司隸以外的世家不得入內朝,同時嚴格禁止宦官和外戚掌權。
至於這套製度下皇帝的實權還剩多少,卻是不會有人關心的。
“公路,既然此前隻是瞞天過海之計,為何要下手如此之狠?”
雖說在場者立場大致相同,但孫堅仍對袁術之前在皇宮內假戲真做,打死打傷諸多士卒有些不滿,於是上前攀談道。
袁術是一個儀表堂堂、高大魁梧,氣勢迫人的青年,他沒有穿戴盔甲,但本身的武者氣勢並沒有因此減少分毫。
“哼,”袁術看了一眼孫堅,輕描淡寫地應道:“我樂意。”
這家夥!孫堅怒氣上湧,但由於這場宴會本來就是為了調節之前雙方矛盾的,他也不好在此出手。
“你應該知道那些士卒都是我們重要的戰力吧,他們不該在一場無意義的‘做戲’中受傷甚至死亡,你在目的達成後為什麼不立刻收兵?”孫堅又問。
“哦,”袁術這次看也不看孫堅便直接回道:“不高興。”
“你這個——”孫堅作勢要前衝,但被程普和黃蓋一邊一個把他架了回去。
“少主冷靜,你應該聽過他的綽號才對。”程普飛快地在孫堅耳邊說道。
當然聽過,孫堅想道,袁家二子,長子袁紹一事無成,隻知道跟著曹操胡混,次子袁術行事乖張,不管做什麼都我行我素,世人分彆送了他們一個稱號,叫做“沒頭腦”和“不高興”。
據說“沒頭腦”攀上了公主的高枝,這個稱號可能會被“駙馬爺”代替,而“不高興”這個善於惹怒彆人的家夥,就等著把這稱號戴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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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轟隆!
孫堅正在給自己順氣,卻見一團混雜了漆黑和血紅的古怪雷電自洛陽西方直衝而來,沿途無論遇到什麼東西都一穿而過,最終狠狠撞進了皇宮的宮牆。
“唔,不出所料的話,臧霸和他的隊伍已經完了,朱儁也可能有危險。”孫堅皺了皺眉,天底下能弄出這種古怪雷電,行事又肆無忌憚的隻有一個人。
“報,報告!”雷電撞入宮牆的煙塵尚未完全散去,便有傳令兵衝了進來:“呂布!呂布來了!”
在場的其他人都已經看到了那團雷電,並未太過驚訝,隻是等著傳令兵繼續說下去。
“涼州軍占領了西城門,正在向內部推進,那呂布是獨自殺進來的,已經直奔天子的西園而去了!”那傳令兵聲音微顫地將報告說完,而後垂手等在場眾將指示。
“傳令下去!各部曲向西園方向集結!但不準主動出擊!待‘劍聖’和呂布兩敗俱傷之後再進入收拾殘局!”袁術直接揮手下令。
“等他們兩敗俱傷?那兩人的實力深不可測,萬一陛下和皇子受到波及怎麼辦!”孫堅怒瞪袁術。
“皇帝和兩個皇子,能有一個活下來就夠了,”袁術露出一個可稱為猙獰的笑容:“多了的話……還麻煩。”
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孫堅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看向在場的其他世家朝臣將領時,發現他們要麼裝沒聽見,要麼在望天看風景。
從一介普通富家子,到縣令,到將軍,他一路懷著對皇權的敬畏抵達了能夠切實接觸到皇帝的位置,卻驚愕的發現,那些一直處在這個高度的人,早已將皇帝當成了某種可以利用和交易,在必要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舍棄的“貨物”,這種巨大的反差令他幾乎站立不穩。
而一直鼓動他回鄉自立的程普,這次卻很難得的一言不發。
“很好,”孫堅飛快地調整好了表情,冷笑一聲:“你畏懼那呂布,我卻不懼,此時他吸引了宦官和外戚的絕大部分注意,正適合入宮勤王——告辭!”
孫堅轉身帶著家將離開,去軍營召集自己的部曲,而袁術隻是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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