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想接受子產的招攬之意,那又何必詢問子產作何安排呢?
饒是一旁的孫武聽罷,也不由微微一怔,尋思著李然是不是腦子糊塗了,竟是這般前言不搭後語的。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祭先不但沒有因此而感到詫異,反而顯得十分自然。
隻見他微一思索,便道:
“好吧,先生在曲阜待了似有一年之久,想必於官場之上的爾虞我詐也早已厭倦。先生若想清淨,老夫大可在城中為先生尋一住處,先生可自行住下,待日後再作打算,如何?”
李然聽罷,急忙拱手而揖:
“如此便多謝祭大人了。”
祭先擺手笑道:
“嗬嗬,區區小事,倒也不必掛懷,先生稍待,老夫這便安排下去…”
“且慢!”
祭先正要吩咐仆人前去為李然尋找住所,卻不料一直站在他身側未曾開腔的中年漢子忽的出聲叫住了他。
“父親,魯國季氏與我族生意往來頗多,此番我們如此接待此人,隻怕要開罪了季氏!”
中年漢子朝著祭先躬身道。
祭先聞聲一怔,隨後微微擺手笑道:
“豎牛啊,此事你便不用操心了,為父自有安排。”
豎牛,祭先之庶長子。
對於此人,李然所知並不多,隻知此人比起祭先的其他兩個嫡子,在祭氏內部的威望似乎反而是要更高一籌。
而豎牛對李然,顯然無甚好感,剛才李然從他身旁而過,甚至隱約中感覺到了他的殺意。
這就讓李然十分莫名了。
因為他與豎牛可謂素未謀麵,此人為何會對自己生出殺意來?
眼下自己與祭先的一番啞謎,實則已然將此事蓋棺定論了。而此人突然跳出來反對,如此的刻意,究竟目的幾何?
剛才李然與祭先的一番答對,實則是李然在暗示祭先,自己雖來了鄭國,但不會仕於子產門下,更不會像是在魯國一樣卷入政治漩渦當中。
祭先聽後,也不過就是順水推舟,先安排了李然住下。其實也並沒有對李然過於熱情款待,那自然說不上得罪了季氏。另一方麵,也算是對子產那邊是有了交代。兩邊都有話可說。
可這豎牛這時候跳出來反對,似乎是根本沒明白祭先與李然的一番啞謎所示,還真以為祭氏要如何如何款待幫助李然。
“父親您有所不知,孩兒早就派人去曲阜打探過消息。”
“此人在曲阜之時便心懷不軌,居心叵測,惹得季氏千裡追殺,實足乃是一個禍害。他此番來鄭,嘴上說著狼狽不堪,可您看他這衣冠,卻又哪像一個逃難之人?分明是有備而來!”
“這種人,留不得!”
豎牛話到最後,冷冽異常,一雙鷹眼更是迸射出兩道駭人的目光。
饒是一旁的祭先與祭樂聞聲也不由一愣,顯然沒想到豎牛對此居然有人如此之大的反應。
李然也正自疑惑,聽得豎牛此言,當即更加不解。
他心道自己在曲阜所為,而今已不是什麼秘密,此人就算是擔心自己連累了祭氏,這話未免也說得太重了些,更何況這些話還是當著他的麵說的,竟是這般不講情麵。。
要知道他在曲阜與季氏這種龐然大物爭鬥,能夠將其重創且全身而退,這番成績,早已是惹得舉世矚目了。
怎麼到了他嘴裡,自己反倒變成了一個禍害?
思索一番後,李然正要出言,卻不料一旁的祭樂竟是先他一步。
“大哥此言差矣!”
“子明哥哥在曲阜智鬥季氏,扶立魯侯,於平丘之會設計將季孫宿扣押在晉,季氏之威自此一落千丈,而今魯國朝堂,姨夫執政,魯侯問政於卿,君臣和睦,豈是其先君所能比擬的?”
“就算子明哥哥此番來鄭乃是有所準備,那也是與樂兒先前便約定好的,何來大哥嘴裡的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一談及李然的問題,祭樂這小腦袋瓜子便瞬間變得異常精明,這一番話字字珠璣,句句在理,饒是祭先聽罷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什麼?而今的魯侯,乃為叔孫豹所扶立的?”
祭先很是詫異的看向祭樂,而後又轉向李然。
他隻從子產那裡知道李然在與季氏爭鬥。可是他哪裡曉得原本世人皆知是季氏扶立的魯侯,居然乃是叔孫豹一手扶上位的。
李然聞聲隻是微微點頭,並未多言。
然而祭先見狀,頓時一驚。
甚至於一旁的豎牛也是麵露駭然之色,滿臉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