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204章 再登鄉校(2 / 2)

隨著李然的話音落下,集會上無論是勳貴,國人,甚至是那為數不多的庶人群演,都是為之一驚。

畢竟,他們今天可沒想到,今日與以往不同,自己來這帶節奏居然會碰到這一硬茬。

畢竟李然的名聲可不是擺設。

那些人在聽到李然竟三言兩語便使得集會上的風向改變了方向,當即皆是氣得咬牙切齒的。

可奈何李然所言又是字字珠璣,句句在理的。所以,對於此事他們就算想駁,也是無從駁起。

但是,於這些人中,卻也不乏是有思維靈敏之人的。

隻見另有一人起身,並是立即是針對李然的身份,發出了質疑:

“且慢!話說你李然既身為祭氏的贅婿,說一千道一萬,終究不過是一個吃軟飯的家夥罷了,竟也敢在此處大放厥詞?”

“嗬嗬,聽聞你李氏當年在洛邑,雖算不得身世顯赫,可也好歹是王室的史吏。而今卻落得給商賈之流當贅婿的地步,這難道還不夠羞恥的嗎?”

“你非但不以為恥,如今竟還在此地這般聒噪?可當真是個厚顏無恥之徒!”

“上門女婿”這四個字,無論是放在何時何地,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似乎總是泛著一層不那麼光彩的光圈,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顯然,這些人既然就事論事去駁斥李然的論點行不通了,此刻便立即是對李然本人展開了人身攻擊。

隻不過,這本來也是事實。

“哼!就你能是吧?那就把你的台麵給拆了,看你還怎麼好意思在這裡大放厥詞!”

不過,這也算得是意料之中的操作。當用文明的方式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那便隻剩下了野蠻,或是暴力。

就譬如這“人身攻擊”一般,它又何嘗不是一種暴力?

而當那人把話說完,集會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是向李然投去了頗為異樣的目光。

“是啊,你李然如今的確是聲名鵲起,可那不還都是靠著祭氏才得到的?”

“吃軟飯還吃得如此的心安理得,還真是古今往來第一人啊!”

“要點臉吧,一個大男人,卻要靠自家夫人才能得以安身立命!真真的是恬不知恥啊!”

有不少學子皆為李然的這個“贅婿”身份在那歎息不已,甚至是感到有些“惋惜”。

畢竟以李然如今所顯現出來的才能,以及他前洛邑守藏室史的身份,其實隨便去哪裡都是能謀個一官半職的。

若李然當真是有大誌向的,又豈會甘願屈居於祭氏之下?並是隻在鄭國任一個小小的行人呢?

這不是吃軟飯吃上癮了麼?還舍不得走了?

而坐在中間的駟帶則始終是一言不發,麵色也尤為平靜。看上去,好似對這場辯論,甚至是針對李然的這些人身攻擊,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李然的眼角餘光不自覺的也瞥到了駟帶,他當然也知道這駟帶到底是怎麼回事。

麵對著針對自己的人身攻擊,李然卻依舊是不顯山不露水,不急不慢,甚至可以說是覺得有些好笑。

吃軟飯,嗬嗬。

“諸位所言確是不假啊。我李然吃軟飯確是不假的,但是要說曆史上能吃上軟飯的英傑可也並不在少數啊?!”

“若真要說起這吃軟飯的境界,卻還有誰能比得上當年的一代天下霸主晉文公呢?”

李然此言一出,集會之上,立刻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由得又是一驚。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李然竟還能在那是反唇相譏。而且,更是將此經曆比作了當年的晉文公來!

“想當年,晉公子重耳因躲避驪姬之禍而流亡,每至一處,便會娶一夫人。且每一位夫人,都是其霸業途中不可或缺的賢內助!”

李然一邊說著,一邊又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祭樂。

隻見祭樂亦是投來了那一副甚是期許的眼神。

是啊,誰家的婦人又會不希望自家的夫君乃是蓋世英傑呢?

隨後,隻聽李然此時繼續是侃侃而談道:

“晉文公的第一位夫人,乃是狄人,雖為蠻夷,卻是頗識大義,收留晉文公於危難之際,並且自與文公相彆之後,便是終身未嫁!此女可謂烈也!”

“而文公的第二任夫人,乃是齊桓公之女。想當年晉文公沉溺流連於齊國。此夫人亦是深明大義,勸君逐夢,且不可枕樂於異鄉。此女可謂賢也!”

“而這第三任夫人,便是秦穆公之女,晉文公娶得此女,便猶得了秦師百萬,其重要程度可謂是不言而喻!此女可謂之貴也!”

“晉文公流亡二十餘載,卻能夠得三位夫人之襄助,終成霸業!嗬嗬,如果說吃軟飯便是一種恥辱,那諸君又豈能是對晉國文公之事是視而不見?!”

“況且,晉國如今畢竟還是這天下的共主,諸君這些話若有朝一日是讓晉人聽了去,隻怕”

話到最後,李然忽的來了一個頓挫,臉上又強行裝出了幾分為難之色。

而聽得此話的眾人,也一時都是神色一緊。

說你李然吃軟飯是恥辱這也就罷了,但你居然說晉文公也曾是個吃軟飯上癮的,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誰還敢再接下去?

所以,剛剛還在那譏笑李然的一群人,頓時都變得垂首漠然起來。就好像是全然沒聽到一般,眼觀鼻,鼻觀心,在那三緘其口,避而不談。

而剛才“失口”誤傷了晉文公的人,一看這情況,也不由得是慌了。

“你你李子明如何能夠與晉國文公相提並論?晉國文公乃何等的雄主?你又是何等陰暗的鼠輩?當真可笑至極!”

當一個人,說也說不過,耍流氓也耍不成的時候,惱羞成怒後的謾罵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不過,惱羞成怒的一方,也就代表是已經自亂了方寸。

李然見此狀,更是隻覺可笑,不由是嗤笑一聲道:

“李某自是無法比肩晉文公的。可李某捫心自問,在鄭國入贅祭氏後,李某一切之所為,也沒有任何一件是為自己謀利的,而皆是為我鄭國著想!”

“子產大夫之新政與我祭氏子錢的推行,乃是惠利於民的上上之策!然亦是頗為有幸,能夠造福一方之百姓!反觀諸位,終日渾渾噩噩,不思進取,反還在此間大肆詆毀新政,難不成諸位侃侃君子,竟還不如李某這一贅婿不成?!”

“諸位於今日之言行,難道就不覺得羞愧麼?”

的確,細數李然在鄭邑的所作所為,竟果真是挑不出一件是為了自己謀利的。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即便是絞儘腦汁,也想不到還能有什麼事可以拿來詬病他李然的。

而方才與李然在那對質謾罵之人,也一時不由得慌了。

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和李然顯然不在同一個段位上。

管你是什麼居心,管你是用何種歹毒的言語,我李然都有的是手段來駁斥。

現在人身攻擊不成,惱羞成怒的侮辱也不成,反倒是被李然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給駁得是體無完膚,一股濃重的羞恥感頓是湧上了心頭。

“沒錯!子明所言倒也是提醒了我們,你當然不會為你自己謀利,因為你的身後所站著的乃是整個祭氏啊!”

“誰都能看出來,如今推行子錢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祭氏!你既身為祭氏的翁婿,自然是要幫著新政說話的啊?!”

這時,外圍的人群之中忽的又有人是從李然的話裡挑出了刺來。

說理不成,耍流氓不成,那咱們就來談談立場吧!

你李然乃是祭氏贅婿,這總是事實吧?

新政最終能夠給祭氏帶來巨大的利益,這也是事實吧?

你這麼為新政說話,不就是為了在祭氏家主麵前表現一番?為祭氏謀利?

這跟你為你自己謀私利又有什麼區彆呢?

隻懂得吃瓜的群眾一向不太擅長思考,所以聽風就是雨。更何況有些還略帶著些“仇富”的心態作祟。

所以,在場的眾人聽得此言,一時間便是又頻頻點頭稱是。

“是啊是啊!我道他李子明能是什麼好東西,原來也不過如此!”

“唉,說話說得漂亮,但到頭來不還是一個鳥樣?”

一陣竊竊私語又從集會的各個角落中傳來,甚至是原本駐足於場外的那些庶人,在聽到內場之人是如此說,便也是立刻在場外是帶起了節奏。

難得他們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是能夠占得一回上風,這種被授權能夠羞辱“肉食者”的機會,他們自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而立於鄉校正中的駟帶,卻自始至終都未曾發過一言。

他就好似是與這一場集會全然無關,乃是個局外人,即不予置評,也不予理會如今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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