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你怎麼看?”
子產雙眉緊皺,也是一臉的怒氣,但如今礙於他們身在楚國,鞭長莫及,徒增怒氣也是無濟於事。
“此事恐怕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
李然想了想,隻覺得此事也頗為蹊蹺。
“其實駟黑若僅僅是要對付大夫,然以為大可不必如此的大費周折。”
“若真是針對大夫來的,那他也應是於途中設伏才對,又何必是舍近求遠,選擇在鄭邑動手呢?”
“畢竟大夫如今也不在鄭邑,更何況還有子皮大夫鎮守。駟黑如今竟膽敢是在子皮大夫的眼皮子底下發動叛亂?這未免也太過牽強了些。”
其實,除了這一處的蹊蹺外,李然卻還有一點疑惑是沒有說出來的。
不過他沒說,並不代表子產想不到。
子產聞聲,神色不由一時凜然,並是雙瞳如炬的看著李然言道:
“嗯,子明你在此處剛剛接受了楚王的登傭,國內便突然是傳來了駟黑意欲的消息,莫不是此二者之間是有什麼關聯?”
“畢竟如今的楚王,那可是豐段那老家夥的嶽丈啊!”
是了,李然沒說的一點蹊蹺之處正在此處。
要說以駟黑的才智,他想要發動叛亂,的確是想不到什麼好點子的。
畢竟以他的能力,他所能夠想到的事,便僅限於他眼前所看得到的東西。若是再深遠一些的,他便隻能是睜眼瞎了。
但即便如此,此事卻還是頗為令人費解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駟黑的腦子不夠用,那也不至於是主動找死吧?畢竟人家當國罕虎還在啊。駟黑難道隻當他這個當國是個擺設不成?
所以,這件事本身,看起來就顯得是矛盾重重的。若是隻對付子產,就一定不會是安排在鄭邑動手。
除非,這件事所針對的主角,一定不是子產。或者說,並不完全是針對的子產這邊。
“若無豐段再背後推波助瀾,諒那駟黑那老匹夫,縱是給他十個膽子,也決計不敢如此行事的所以”
“原來如此!”
子產把話說到此處,竟是靈機一閃,一下子便想通了這其中所有的乾係。
“看來這駟黑如今便是成了棄子了!”
而伴隨著子產的此言一出,李然也是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是了!果然是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豐段唆使駟黑發動叛亂,卻並不是於暗中針對大夫的,其真實的用意,乃是欲要在鄭邑鬨出一番大動靜來!”
“遊吉大夫素有善名,而駟黑又素有惡名。所以,以惡懲善,此乃取逆亂之道!”
子產此時,又接著繼續說道:
“所以,此間亂局,無論是駟黑勝敗如何,鄭國之亂象既成,楚國便有了乾涉的理由。而楚王熊圍則更是可以以子明的名義,前去鄭國問罪。屆時鄭國朝野上下,還豈能容得下子明你?”
“顯而易見,楚王熊圍是要將你徹底留用在他楚國,並且是要讓我們鄭國主動將你驅逐啊!”
當然,還有一層含義,其實他們誰都知道。若是駟黑果真是乾掉了遊吉,那毫無疑問的,豐段和駟黑就能會再次在鄭國朝堂是占據上風。
所以,楚王熊圍此計,乃是與豐段可謂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的。
子產與李然都可謂是犀利,幾乎一瞬間便看透了這裡麵所蘊含的所有陰謀詭計來。
駟黑會選擇在鄭邑發動叛亂,當真會是他的主意麼?
以他的腦子,如何敢在罕虎當國仍在的情況下發動叛亂?
其身後必是有豐段的教唆!
而豐段之所以如此行事,一方麵乃是為了借駟黑之手剪除子產的羽翼,而一方麵,也是為了襄助楚王,將李然徹底留在楚國。
看上去,這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連環計。
“既如此,看來本卿得是先行一步返回了,若能趕在駟黑那家夥發動叛亂之前趕到,則此事尚可無虞。”
“但若是晚了,恐生巨變!”
剛才說了,以駟黑一人之力,那決計是不可能成事的。
可若是駟黑背後還有豐段的支持呢?
子產細思極恐,所以為了這件事,他必須要儘早返回才是。
李然亦是深以為然,此時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阻止此事了。
不過,在子產連夜啟程前,李然卻還是為他獻上了幾條計策。
“然這便命鴞翼儘可能的拖延住駟黑,並暗中搜集其叛亂的證據。待大夫回去以後,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拿住,隻要駟黑在手,那麼一切都可無虞!”
李然一邊說著,一邊又當即是從身邊隨手扯下一塊絹布,並是飛速將其寫滿後,取了信物,是一並交給了信使。
“交給主事,他知道該如何做”
這是李然如今唯一能夠做的事了。
而子產見狀,也當即再不遲疑,向鄭伯辭彆後便立即先一步單騎往鄭邑趕去。
而信使也是動作極快,此番往返乃是受了主子的重托,所以自是做足了準備的。信使本人則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擱,一路上愣是跑死了五匹好馬,不過兩日光景,便火速回抵了鄭邑。
鴞翼見得他如此快速的返回,知道必然是有了新的指示,便急問回使。
而信使則將李然讓他一並帶回的絹布給取了出來。
“舊創未愈,需得活血。叔侄鬩牆,不推自倒。”
鴞翼一看之下,隻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立刻就明白了李然的用意。
當即,他便命人是去到駟黑府上的下人經常去抓藥的醫館,差人給他偷偷是摻上了大量活血化瘀的藥物來。
緊接著,又派人是在坊間放出流言,說駟黑最耿耿於懷的依舊是這駟氏的宗主之位,如今鬨出的這些個動靜,那毫無疑問,肯定是為了要將自己侄子的宗主之位給取而代之!
由此,駟氏的宗主駟帶,在聽得了這些個風言風語後,也不由得更是提防起了自己的這個叔叔來。
如此,又是過了兩日,但子產依舊是尚未趕回。
不過所幸的是,駟黑這兩天卻也是出奇的太平,竟是突然間也沒了聲響。
這卻是為何?
原來,駟黑當初與遊楚一戰,其肩胛是受了重傷,所以一直是在敷用治療外傷的藥物。
而此番鴞翼,則依照李然所示意的藥方,在那駟黑的藥方中是做一番手腳。
原本受了金創之人,最忌諱的便是那些個活血的藥物。而如今李然卻授意其開了大量的活血藥物摻雜其中。那他這外傷不發作才怪了。
而隻要駟黑的外傷一發作,那他這蓄意叛亂的時日便會推遲,而這也就給子產歸鄭是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
而一方麵,如今駟帶乃是豐段所一直意欲拉攏的,而豐段若是在背後又教唆駟黑叛亂,此事自是不便公開的,所以駟帶一旦將此事報給了豐段,那豐段又豈能不有所顧忌?
駟黑這乃是我挑唆的,而現在駟帶又覺得這事是故意在針對他的,最關鍵的是這事他豐段還不能與駟帶明說!
所以,隻要豐段,駟黑,駟帶的內部存在著嫌隙,那駟黑叛亂一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會被拖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