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這天下之道,無論是大王的興楚之道,亦或者中原的周禮之道,其實……皆非臣之所願。”
此言一出,楚王的神色頓時大變,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李然。眼睛裡儘是說不出的困惑與驚詫,交織纏繞,而後融合交彙形成一種十分迷茫的眼神。
他不懂,同時卻又感到害怕。
什麼叫天下之道,皆非他李然之道?
難不成他李然並非是誌在振興姬姓之邦?
又或者說,他李然想要獨自開辟出另外一條路?
“先生可否說得再明白些?”
楚王將原本已經高高揮舞起的球杆,又順勢給卸了下來,並扭過頭去,甚為謹慎的如是問道。
可誰知李然卻隻是一陣搖頭。
“嗬嗬,大王不必憂慮,臣所追求的,非為興邦之道,而是萬世安寧之道。然則,臣自周王室出奔以來,漂泊數載,卻仍未能尋得此道。”
“隻能說,天下悠悠,臣所尋所求,皆不在其內。”
是的,李然始終還是沒能找到那一條可以拯救天下萬民的道路。
儘管他從洛邑去到了曲阜,從曲阜到了鄭邑,而後又從鄭邑來了楚國。
千裡奔波,風雲起伏,他李然所經曆的不可謂不多。
隻是即便如此,他到如今仍是在探索之中。
他在魯國,所見識到了何謂卿權獨大的“寡頭”。在鄭國,又見識到了卿權互為掣肘的“共和”之景。而如今,顯而易見的,楚國又讓他見識到了究竟何謂能夠掌控一切的“君主”。
李然很慶幸他能夠置身於這一個“製度孵化場”中,得以領略到各種截然不同的製度。
但是,你要說他究竟更傾向於哪一種?其實,連李然自己也都說不清道不明。
當然,楚王熊圍畢竟不知道李然的底細。所以,這些話在他聽起來,顯然是令人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他也有一種預感,預感眼前的這個李然,將來必然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來。
當然,那時候恐怕他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嗬嗬,先生誌向遠大,寡人委實敬佩。”
“不過,這之前,卻還請先生是切莫忘了與寡人的約定哦。”
無論如何,無論李然要走什麼樣的路,要追尋什麼樣的道,隻要他與李然的約定還在,楚國便可無恙。
李然聞言,卻是不禁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
晚間當李然回到香園時,褚蕩又與他送來了一封信劄。
此信,正是羊舌肸所寫。
信中羊舌肸詢問了李然有關王子棄疾以及楚國對鐘離之戰之事,希望李然能夠為中原姬姓之邦考慮,可以適當的給予其一些阻礙。
並且,也將王子棄疾在晉國的一些表現,也與李然是說了一些。
也正是通過這封信劄,李然算是徹底斷定了王子棄疾的野望。
此人是一定會成為下一個楚王熊圍的,隻是時間問題。
於是,他在給羊舌肸的回信中,亦是明確的告訴了羊舌肸有關王子棄疾的“包藏禍心”之事,同時也對鐘離之戰表述了一番自己的見解。
“和親在即,楚王北進爭雄之意暫緩,然魯之季氏,實為隱憂。若得慶封,必可察其端倪。”
生擒慶封,便可挖出他們背後整個利益集團的鏈條。屆時,若能將其一網打儘,則天下便可少一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