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276章 一個時代的落幕(2 / 2)

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麵容……”

叔向、子產這一代人的落幕乃是遲早的事。

可當羊舌肸真正與他告彆後,他卻隻感到了一陣空落落的。

就像是在恍惚之間失去了什麼特彆重要的東西一般,那種在刹那間,頓是失落的感覺,就宛如潮水一般洶湧,竟一時將他整個給淹沒了過去。

他就這樣站在香園之中很久,直到春日的太陽終於落在山頭,待餘暉將天機染得通紅,大雁南歸,翱翔天際,漁舟唱晚,回蕩悠揚。

褚蕩從圓外走了進來,看著一動不動的李然,忍不住問道:

“先生這是咋了?怎麼呆了?”

“可是出了什麼難事?亦或又是受了何人的氣?”

“交給俺!俺替先生去擺平便是!”

褚蕩還以為李然是遇到了什麼難事,當即拍著胸脯豪氣乾雲。

在他的世界裡,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用一雙拳頭解決的。

如果有,那就隻需再加上一雙腿。

隻要能用四肢解決的事,對他而言便都算不得什麼事。

李然聞聲,刹那間反而是有些羨慕起褚蕩。

他不懂得陰謀陽謀,他的世界是顯得如此的簡單,可他也因此能落得一身的輕鬆自在。

更不必為這天下的紛擾而苦惱。所見所想,都是最直接,最簡單的表達。

所以,他反而很是快樂。

“沒事,我隻是一時之間有些傷感罷了。”

李然笑了笑,微微歎道。

褚蕩聞聲,當即撓了撓頭,甚是不解道:

“傷感?是什麼玩意兒?”

“俺不懂。”

他就像海綿寶寶,他的快樂無所不在,他當然不會知道什麼叫傷感。

於是,李然很是服氣的攤了攤手,作出一副無奈狀。

“牛!”

是啊,傷感是什麼玩意兒?

是夜,李然又強打起精神,是給孫武又去了一封書劄,並要他代為轉交祭樂。

他在信中亦是好一頓的千叮萬囑,讓祭樂務必想方設法,要將魯侯阿稠給勸住,當此時刻絕不能輕舉妄動。

褚蕩的快樂,李然明白,可是他李然的快樂卻並不在此。

傷感也隻是一時的,他李然也絕非是多愁善感之輩。羊舌肸等老一輩的陸續逝去,換個角度來看,不也是給他李然這一輩人騰出了不少空間?也讓他們能夠得以儘情的施展自己的才能來?

所以,李然又如何能夠迷失於傷感而不能自拔呢?

……

楚王大婚。

晉國的韓起已經將晉侯之女送來了,那麼晉楚的姻親關係也就由此而被確定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該以討伐慶封的名義,召集諸侯會盟了。

對於李然所提出的三步走戰略,楚王可謂是深信不疑。

因此,就在他大婚之際,他又當眾宣布,是要號召各國諸侯前來申地會盟!

消息一經傳出,天下再度嘩然。

要知道虢地之會才過去一年,楚王竟又要再度召集諸侯?!雖然理由也說得過去,可是這頓操作卻實在是讓中原諸國都十分的頭疼。

畢竟他們可不會像晉國那般去思考問題,在他們眼中,楚國再一次召集會盟,顯然是要徹底把晉國給比下去,甚至是取而代之。

如此一來,屆時他們到底是聽誰的?聽晉國的?還是聽楚國的?

因此,類似宋,魯,陳,衛等國,對於此次申地的盟會都很顯得很是抵觸。

而晉齊二國則皆是閉口不言,既未答應,也沒拒絕。

就在會盟召令傳出之後,楚王為排解心中的疑慮,又再度是讓李然陪自己去打了幾圈高爾夫球。

“先生以為,晉國真的會允許其他諸侯來楚國盟會嗎?”

球場上,楚王不無忐忑的如是問道。

事實上,楚王也知道如此頻繁的召集會盟,會讓中原諸國很不適應,而且此次畢竟是關乎鐘離之事,類似宋,魯等與其有所牽絆之國,必然是不願意來與會的。

然而李然卻點了點頭,很是自信的道:

“會的。”

“哦?為何?”

楚王聽罷立刻是來了興致,因此急忙問道。

隻聽李然又繼續回道:

“晉國如今趙武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所以最後一個誌存天下的上卿也即將隕落,而其他的卿大夫現在都隻求偏安,其誌向皆不在諸侯,所以,他們這些人都不是能夠匡扶晉侯的臣子。”

“但這天下總要有人管事才行,所以,隻要大王是秉持天下正義的,那麼天下諸侯就一定會來楚國。更何況,大王如今依舊是尋宋盟的友好才召集的盟會,晉侯就算不想答應,那又能有什麼用呢?”

楚王聞聲,當即點頭稱是。

不過,下一刻他又是有了新的疑慮,並又反首問道:

“那……諸侯真的都會來嗎?”

李然則也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大王且放寬心,諸侯必然會來。隻要大王是遵從宋盟,就能讓大家都很愉快,各諸侯都不會畏懼楚國,那他們為什麼不來呢?”

宋盟乃是公約,隻要楚王遵守公約,便等同於遵守中原諸國的規矩,中原諸國自然不敢不來。

然而這時,一直在旁邊侍奉著的觀從卻忽的提出了反對意見。

觀從道:

“以臣看,應該也不至於會全來。依現在的情勢看,魯、衛、曹、邾等國應該都不會來吧?至於宋國,大概國君也不會來。”

楚王聞聲一怔,忙問道:

“哦?為何啊?”

李然聞言,也不由是往觀從看去。

隻聽觀從又進而言道:

“他們這些國家都各有各的原因,宋國是因為國君年紀已經很大了,經不起這麼來回顛簸,所以應該不會來。而宋國如今對曹國是虎視眈眈,如果宋國的國君不來盟會,曹國因為懼怕宋國,所以大概率也不會來。”

“至於魯國,如今據說是一個月內竟是突然沒了三位上卿,其國內的局勢波詭雲譎,所以應該也不會來。而邾國,由於害怕魯國,所以大概率也不會來。至於衛國,因為他是與晉國是最為親近的盟友,離著楚國又遠,所以應該也不會來吧。”

作為楚國情報機構的頭目,觀從的情報工作可謂做得是天衣無縫。

而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頭頭是道,便是李然也無法反駁。

但李然還是從他的這一番話當中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楚王聽完,對觀從的分析判斷也是讚賞了一番。

隨後又問李然:

“那先生覺得這次我們要乾的大事,這些與會的諸侯們會答應麼?”

李然想了想,很是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如果大王隻是為了逞能顯擺,這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如果是為了替天下鏟除禍害,那麼就不會有問題。”

------題外話------

原文:

楚子問於子產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君。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王曰:“諸侯其來乎?”對曰:“必來。從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偪於齊而親於晉,唯是不來。其餘,君之所及也,誰敢不至?”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於人,不可。與人同欲,儘濟。”

——《左傳·昭公四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