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場和和氣氣,順風順水的會盟,居然硬生生讓他給搞成這樣!
你當著這麼多上國國君的麵,直接扣押了徐子,這不等同於直接打了他們的臉?
你叫人家日後還怎麼跟你過下去?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
聽聞此事,饒是李然也不由是操切起來。
楚國未來究竟會麵臨如何的局麵,這對李然而言倒還是其次的。
最要緊的是,若是因為楚國扣押了徐子,導致楚國無法攻克鐘離,從而最終導致他無法順利抓住慶封。那他這前前後後忙活這麼多豈不是都白費了?
而且,這場盟會要說起來還是自己一手促成的!這對於他自己而言,妥妥的是舊傷未愈,再添新傷啊!
“子明,此事恐怕還得是你去說。”
“徐子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如今被扣在了楚國,這成何體統?”
子產眉頭一皺,看向李然道。
說來也是,莫說是現在是春秋時代,就算是放在了後麵的戰國時期,這種行為也都可以稱之為不道德。
就像“張儀欺楚”時那樣,當秦昭襄王把楚懷王給扣押在秦國時,他又何曾會想到,他如此飛揚跋扈的霸道行徑,不僅是成就了屈原的一世英名,更是令所有楚國人都驚醒了過來,從而同樣是為自己是埋下了禍根。
不過就一百年不到,最終秦國為楚國所滅。你很難說,這難道不是因為當年秦王的“飛揚跋扈”而咎由自取的?
所以說,像這種行徑可取嗎?在後人看來顯然是不可取的。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話說當時,其實誰都知道,此事唯有李然出馬才能讓這件事出現轉機。
李然聞聲點了點頭,當即轉身前去覲見了楚王。
他走後,向戌若有所思的看著子產道:
“楚王若一意孤行,徐子豈不危矣?”
李然的建議對於楚王而言的確很重要。
可楚王當著中原諸國使君的麵扣押的徐子,這會兒李然想僅憑自己一張嘴就勸服楚王,把人給放了,恐怕也是有點難度。
若是能夠勸服倒也還好。
可若是李然的勸諫也無濟於事呢?
“哎……倘若當真如此,那便也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子產的回答頗為消極,這也是小國的無奈之處。
畢竟俗話說得好,小國無外交。
今日倘若晉國在此,局麵或許不同,畢竟大國的影響力,比起他們這些小國,定然要好上許多的。
但如今這局麵,隻怕晉國也是指望不上的了。
話分兩頭,李然這邊拜見楚王,而此刻的楚王也正在為今日扣押徐子一事而慶賀著。
畢竟,這是他楚國第一次堂而皇之行使了一把盟主的權力,而且還如此的肆無忌憚,竟也沒有人反對。
而現在於大殿之上,楚王正與群臣們商議著該如何進軍鐘離。
這一次申地之會,為的便是裹挾這些小國一起進攻鐘離,他們既然都來了,那自然是要等楚國把鐘離國打下來以後才能回去。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
楚國與其他諸國一同進軍,這軍權該如何行使?
倘若楚國一家獨攬軍權,那這些小國定然是不會答應的。
畢竟,在申地之會上,楚王的行為已招致了不滿。
可若是讓彆國分散指揮各自的隊伍,那對於向來就專橫慣了的楚王,想必也是一萬個不樂意。
楚王見李然前來覲見,急忙從台上迎了下來,一把抓住李然的手便是問道:
“哎呀,先生可算來了!快些替寡人想個辦法,如何才能讓諸國主動交出兵權?”
是的,楚王就是這麼直接,根本沒有考慮第二個辦法,他現在想的隻有一個,讓諸國使君交出軍權,讓楚國成為這一場戰役真正的主導!
李然本是來勸諫楚王放了徐子的,乍見楚王當著群臣的麵,對自己如此的熱情殷切,一時間他也徑直說不出話來了。
“既是諸侯聯軍,那這行使軍權的便隻能是一個人。而此次攻伐鐘離,乃是由我楚國主持的,所以,這軍權自然應該由我楚國的將領所有!”
“是啊!他們這些國家,所帶來的隊伍,加起來也不過萬人,而我楚國有五萬之眾,這聯軍主帥的位置,又如何輪得到他們!”
“待過得兩日,王兄直接宣了便是,又何須與他們商議?”
楚國群臣的意見出奇的一致,而王子棄疾則更顯“霸氣”,話音落下時,其不屑一顧的眼神還在李然身上掃上了兩圈。
顯然,王子棄疾並不希望李然再插手此事。
見狀,李然亦是心知肚明。
申地之會,楚王已失“仁德之名”,倘若再逼迫諸國交出軍隊的指揮權,便隻會使得諸國對於楚國的憎惡之感更甚。
屆時,就算鐘離國破,那這些原本還願意依附於楚國的小國,隻怕也再無任何的好感。日後楚國若要再行會盟稱霸之事,便隻能是癡人說夢了。
當然,楚王的“暴虐無道”,同時也能反襯出他王子棄疾之前所表現出的“恭敬遵禮”。
因此,這當然也會使得王子棄疾的人設,更能得到其他各國的青睞。
在敗壞兄長聲名這一方麵,王子棄疾可謂是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
李然笑了笑,不以為然道:
“嗬嗬,這有何難?大王若想獲得諸國的軍權,又何須如此苦惱?然有一計,不但能讓諸國主動交出軍權,而且還能令他們心服口服!”
楚王以及一眾楚臣聞聲皆是投來詫異的目光,而王子棄疾則更是立即皺起了眉頭。
“哦?先生有何良策?”
毫無疑問,楚王急忙如是問道。
此時,隻聽李然是繼續回道:
“大軍行進之時,大王可對此事閉口不提。待得抵達了前線,點軍布陣之時,大王可命人詢問哪國願為先鋒。”
“其實任誰都知道,先鋒向來是最危險的,而朱方城又是易守難攻之地。故而,此問一出,諸國必定爭相退縮不願充當先鋒,屆時人人都隻想作壁上觀,保存實力,甚至還趁機想再占得些便宜。”
中原諸國雖在對待楚國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可是在麵對各自國家的利益時,他們也是極為自私的。
先鋒說白了就是炮灰,又哪國的國君願意將自己的軍隊送上前去當炮灰呢?更何況,還是給他們楚國當炮灰。
“哈哈!先生果然高見啊!”
李然的話音落下,大殿內的楚國卿大夫中頓時有人也是醒悟了過來。
但見其中一人,立即朝著楚王拱手道:
“大王,子明先生所言極是。”
“若要讓他們都交出軍權,那就必得使他們起了內訌爭執。此問一出,諸國的國君隻怕都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而屆時我楚國便可以此為由,儘收諸國之軍權,由我楚國統一調度!”
畢竟,楚王這群手底下的卿大夫們,也不全都是隻知道貪腐謀奪私利的世族豪門,其中還是不乏有些聰明人的。
而這位說話之人,名叫申無宇,便正是這些人中最為聰明的一個。
申無宇,原為範氏,所以也稱“範無宇”。此“範氏”與晉國的範氏並無瓜葛
群臣聽罷頓時恍然,儘皆連連點頭稱是。
楚王更是高興不已,大呼:
“彩!彩!彩!”
“好!就按先生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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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夏,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於申。楚子執徐子。——《春秋·昭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