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以為,先生不如暫且安居於楚國,待日後有了時機,再做計較不遲。如此,先生可得無咎,而我楚國亦可安泰無虞。”
伍奢,終究是站在楚國的立場上來看待這一件事。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伍氏一族如今也好歹算得是楚國的又一興起的豪門大族。
隻不過,一心為楚的伍奢,絕對不會想到,若乾年後,他的兒子伍子胥,將會成為楚國最恐怖的夢魔。
正如李然不會想到,第一個來勸他留下的竟然不是申無宇,也不是伍舉,而是伍奢。
他看著伍奢釋然道:
“嗬嗬,大夫好意,然心領了。”
“楚國能有大夫這般忠君體國之臣,真乃楚國之幸呐。”
——
第343章伍家的命運
李然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來勸自己留在楚國的,居然會是伍奢。
實際上,他與伍奢之間,說起來也並沒有多少交集,碰麵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而伍奢的此一番勸說,倒也算得是言真意切。
“另外……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然看了看孫武,隨後與他點了點頭,他二人便是來到後園之內。
伍奢舉目周圍,又煞有其事的探了一探,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朝著李然道:
“先生若是一走了之,可曾想過究竟能不能活著離開楚國?”
“奢如今與先生說得這些,雖是有些唐突冒昧與愚鈍了,但以先生之智,如何會想不到這一點?先生若執意為之,還請早做打算啊!”
“奢言儘於此,還請先生三思。”
李然聞言,卻依舊是不可置否的點頭道:
“嗬嗬,自李某出仕以來,要取李然性命者,不在少數。”
“不知大夫究竟是想說什麼?”
他當然清楚伍奢要說的絕不僅限於此,這不過是一個開場白罷了。
果然,伍奢聞言,當即麵露思索之色,似乎他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說。
好一陣後,他才歎道:
“先生智計絕人,僅三言兩語便知奢此番乃是話外有話,實在令人欽佩。依先生之高明,日後若是執意要走,誰又能攔得住先生呢?”
“其實,奢乃是私下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先生能夠看在家父的麵上,日後待我楚臨危之時,能給我們伍家留下一條生路。”
原來,說了老半天,這伍奢竟是未雨綢繆來了!
他深知李然的能力,他也十分清楚如今楚國的真實狀況。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楚國的命運,似乎從楚王拒絕李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隻不過,有些人已經能夠提前在深秋的季節,就體悟到嚴冬的寒意。
而像李然這樣的人,他既能興楚,那麼日後就難保不會順勢敗楚。
倘若真的有朝一日,李然當真站在了楚國的對立麵,楚國的下場便是可想而知的了。
話說,,,.. 版。】
為了避免那一日的到來,為了避免伍家會因此而遭受牽連,他必須要有所籌謀。
在自保這一點上,他和他父親伍舉倒很是相像。但在作派風格上,卻又很不相像。
伍舉雖然也可以為了伍家的興盛不擇手段,但他卻並不會來求李然日後保佑他們伍家。
因為他並不相信李然,他甚至信不過任何人。
在他看來,伍家的興衰,隻能靠他們伍家人自己去掌控。至於依靠旁人,那完全是無用的。
可伍奢就不大相同。
他乃是親眼見識過李然的能耐的,他知道李然是如何一步步將申無宇給捧上上卿之位的。
既然當年小小的一個申無宇,李然都能夠有如此的神通護他平步青雲。那李然日後能不能也保住他們伍家呢?
所以,他知道,這時候的未雨綢繆乃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是按照現在的楚國局勢來看。
“哦?這倒是奇哉?大夫難道不知在下與令堂,一直就不太對付麼?”
“而且此事如今看來無風無影的……大夫莫不是在說笑?”
李然笑著如是問道。
本來就是這樣的。
伍奢的這句話,乍聽起來,本就有些不對勁。
可誰知伍奢聞聲,毫不猶豫的擺手道:
“唉,先生這話蒙騙他人可以,又豈能誆騙得了奢?”
“先生雖與家父有些不合,但那是朝堂之爭,朝堂之事又豈能與私交相提並論?”
“這些年先生在楚國,雖或多或少有些過節,但一起立過的那些功績,卻也是明明白白的。群舒之戰,巢邑之戰,乃至後來的朱方之戰,先生與家父所立之功,可謂是驚天動地。如此至交之恩怨,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
“所以奢還望先生,能看在與家父的交情上,日後若我伍家有難,還請先生護佑一二。”
言罷,伍奢躬身一揖。
常言道,虎父無犬子。
伍舉這個老狐狸的兒子,自然也非同尋常。
而這幾句話,也確實可謂是說到了李然心坎裡去了。
他與伍舉的朝堂之爭乃是事實,而他之所以能在楚國揚名立萬,建功立業,其背後也的確都有著伍舉的影子。
“大夫言重了。”
李然抬手示意伍奢不必行此大禮,而後急忙道:
“世事無常,大夫又何以料定,然未來一定會與楚國為敵呢?就算為敵,以然之綿力,又能對楚國做些什麼呢?”
“大夫此言,實在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呀。”
伍奢聞言,不由又是一歎,並甚為惆悵的道:
“先生不必寬慰奢,而今我楚國之現狀,有目共睹,奢又豈能不自知?”
“照著大王的性子,再有個三年五載,我楚國之勢必定積重難返。屆時還不知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到那時,先生既已離開楚國,想必見得楚國如此狀況,也很難按捺得住吧?”
“即便先生高義,不至於落井下石。可中原諸國呢?他們又豈能無動於衷,一旦他們趁火打劫,我伍家又豈能獨善其身?”
“所以,奢懇請先生,屆時還請先生務必能保我伍家上下周全。”
伍奢這話已經說得很是明白了,幾乎是個人都能聽得懂。
從這也不難看出,伍奢在楚國朝堂之上雖沒有什麼大作為,但此人目光很是長遠,看問題也很是清晰透徹。
“既如此,然便答應大夫,倘若當真有這麼一日,然自會念及舊情,儘力周全伍家。”
李然也不再矯情,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因為,對於這件事,李然很是清楚,伍家最後的結局,又哪裡是他能夠左右得了的?最後覆滅他們伍家的,根本就不是什麼中原諸國,而是下一任的楚王!
隻不過,此時的伍奢,聽得李然的諾言後,頓時再度躬身一揖,恭敬之色,一時溢於言表。
“那……先生接下來打算如何做?要奢如何回複大王?”
回到正事兒上,李然的請辭既被楚王拒絕,李然自當有所表示。
可誰知李然卻是搖頭道:
“也罷,此事還是由然自己與大王去言說吧,倘若是借大夫之口,倒當真是顯得然有些心虛了。”
無論如何,他已經下定決心,這件事終究還是需要他自己來解決。
伍奢聞聲點頭,便不再多言,當即作揖而去。
回到主院之中,孫武正拿著一捆信劄等候,見得李然返回,當即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