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成全!”
李然聞聲,稽首拜謝。
“先生,司馬武功勞甚大,孤想要再行封賞,正式封其為大司馬之職!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大司馬:夏官之首,主管軍事
李然知道,王子朝想要封自己為官,已被他婉言拒絕。於是他想要再從中找平衡,封了孫武,也就如同施恩與己,大司馬主管周邦之軍事,雖不及三公和大宗伯,但地位亦是極高。可謂是位極人臣。
而李然並不想功高蓋主,隻得言道:
“陛下,孫武如今在外征戰,恐怕無暇顧及其他,大司馬之位至關重要。前者暫授其職,實為情勢所迫,不得不為。然而,畢竟孫武他與微臣一樣,既非宗室之後,堪此重任於禮不符。微臣以為,待日後局勢稍好,還是再另尋他人擔任此職為好!”
王子朝聞言,又是點了點頭:
“好吧,既如此,便再容孤想想,該當如何妥善處理……”
就在這時,有宮正前來稟報,說是南宮嚚求見。
王子朝當即召見,南宮嚚進來之後,先行了一番君臣之禮。
“王上!臣想引薦一人,隻是此人曾和陛下兵戎相向,隻盼陛下能夠不計前嫌,召其一見!”
王子朝聞得是有人來投,心情大好,不由微微一笑:
“卿所言,究竟是何人?”
“甘公鰍!”
甘鰍便是之前王子朝剛剛重新占領京邑之時,受單旗之命前來攻打。
其被打敗之後,回到洛邑,就此不再受單旗的重視。甘鰍自是有些不甘心的,眼看王子朝如今勢大,便是來投。
王子朝聞之大喜,笑嗬嗬的說道:
“既如此,就讓他進來罷!孤要對其大加賞賜!對了,那司空之職尚有空缺,便封其為司空吧!”
南宮嚚麵露喜色。
“陛下聖明,臣這便去讓甘公前來覲見。”
南宮嚚起身出去,李然上前一步,此刻他不能再不言語了,就算是王子朝現在心情大好,也得潑這一盆涼水。
“王上!甘公今日來投,恐並非好事!”
王子朝一怔:
“並非好事?這難道不正說明單旗他已是眾叛親離,不得人心。這實在是大好事,怎可說不是好事?”
“甘氏究竟是否誠心來投,尚不得而知。似這等來投之人可以讓其暫居於此,但萬不可委以重任!”
“孤若是不重用,其他觀望之人又豈能誠心來投?先生思慮,未免是太多了些!”
李然聞言,不由得是哀自搖了搖頭:
“陛下,當年楚靈王修築章華台,廣納天下亡人,卻最終為其所蒙蔽。今天子亦如此招降納叛,恐怕日後必為之所害!”
王子朝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他此番來投,孤若不允,豈不親痛而仇快?此等善舉,為何在先生口中卻成大謬?況且,先生將孤比作蠻夷之君……未免失言了!”
李然知道王子朝已經不高興了,但是有些話他必須要說:
“陛下!《大誓有雲‘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餘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這是紂亡而周興的原因。今日天子不務其德,恐要失人了,用人不在於多,而在於精!臣雖為妄言,但其心隻為陛下所想!還望陛下多慮。”
王子朝站了起來,來回踱步,遲疑許久,開口道:
“先生!甘公之前確實與孤有過過節,但那鞏簡又何嘗不是如此?先生既能放過鞏簡,為何如今反倒要孤不納甘公為我所用,先生到底是何等的心思?”
李然知道王子朝這時對他已經起了疑心:
“陛下,想那鞏簡,無非是守城不力,而被俘之後,亦是不降。倒也不失為君子所為,若日後來投,為己所用未嘗不可!但甘鰍乃是一奸邪小人,他曾挾持難民來攻,早已失儘人心。如今一見單旗那邊局勢不利,便是溜之大吉,此等小人,萬不可置於左右啊……陛下!”
“好了,先生實是想的太多!甘氏再不濟,也是來投誠了!那鞏簡乃是先生縱去的,沉寂一段時間之後,如今又在孤那王弟匄的身邊侍奉。更是被單旗又提拔了上來。當初先生放他,孤便有所疑慮,但信任先生為人,這才應允。今日先生卻一意阻礙孤重用甘公,是否也太不講道理了些?”
王子朝認為李然已有僭權之嫌,故而心存不滿,言辭客氣中帶有些許的質疑。
李然不由心中苦悶,依他的性格,此刻本應閉口不言,然而他到底是誠心誠意的為了王子朝好,此時也唯有力諫道:
“陛下……臣所言並非道理,而是為君之道!甘鰍驅趕難民攻城,臨陣逃脫,實非君子所為!司空一職,主司城防,事關陛下安危,豈可讓此等奸詐之人擔任?”
王子朝沉聲道:
“官職的任命,孤自有計較,無需多言!”
說話間甘鰍被南宮嚚帶了進來,甘鰍俯身在地。
“罪臣甘鰍,拜見陛下!”
“起來罷,罪臣之說不必再提,以前之事孤可既往不咎,從今往後,你我君臣之間並無猜忌,孤欲許卿以司空之職!不知鰍意下如何?”
甘鰍聞言,頓坐感激涕零之狀謝恩言道:
“謝陛下隆恩,陛下仁厚,不計微臣之罪,臣即便是肝腦塗地,也難以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李然見此情形,心情可謂差到極點。
王子朝見狀,卻是揮了揮手。
“子明先生,你日夜替孤操勞,也甚是辛苦了,且退下歇息去吧!”
李然聞言,躬身作揖隻得告退。出了莊宮,李然緩步行走,步履艱沉,心情亦是沉重至極。
顯然,王子朝對他的話已是越來越聽不進去,與之前可謂是判若兩人。
事實證明,一個人若是一朝得勢,這最難過的一關,還是自己。
楚靈王如是,王子朝亦如是。
李然非常清楚,王子朝若再這樣一意孤行,往後恐怕是極為不妙。
楚靈王的事情曆曆在目,茫茫宮闕,李然環顧四周,又想起他和太子晉從小到大在這裡玩耍學習的點點滴滴。
李然握了一下拳頭。
“匡扶周室……隻受些委屈又算得什麼?”
李然回到官邸,本想再過一段時間,差不多就可以接祭樂到洛邑來住,不過礙於現在局勢還不甚明朗,也不想讓祭樂身處險境,於是隻得是暫緩了這個想法。
而孫武在外,卻不知洛邑城內的這一番變故。他依舊是率領軍隊一路征戰,高歌猛進,接連攻下了瑕邑及杏邑。
通過這段時間的征戰,整個王畿之地,幾乎已儘在王子朝的掌控之中。
李然得知這些消息,既為孫武高興之餘,也不免是起了一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