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鞅隻撂下了這麼一句聽著似乎不著調的話,隨後便直接告辭離開了。
其實,範鞅的這一句話也是大有來頭的。此言並非是出自他人之口,而正是他的爺爺範文子當年告戒趙鞅的爺爺趙文子的。
當年趙文子剛剛弱冠,當時還算是與趙氏交好的範文子,曾是以長輩的口吻告戒趙文子要戒驕戒躁,更要懂得和國君保持分寸,不能恃寵而驕而重蹈了祖先的覆轍。
隻不過,當年範文子告戒趙文子的話,今天從範鞅口中說出,其意味卻未免是多了一分恐嚇之意:
都悠著點吧!你們可彆跟著國君走太近,到頭來卻跛了自己的腳!
……
而範鞅,在文縐縐的撂下句狠話後,便是狠狠辭了趙鞅,並立刻回了府邸。叫上自家的家臣,讓他趕緊給季孫意如傳信。
表示如果晉侯派人來請他去往乾侯,務必一定要去。隻要季孫意如來了,便萬事好說。
要是不來,恐有滅頂之災!
而且,除此之外,他又另派了一人,專門是去往了鄆邑那邊,也得加緊運作一番。
而當那兩名家臣動身後,範鞅望著他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喃喃道:
“嗬嗬,季孫意如,這一關能否過得去,可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另一邊,趙鞅亦是帶著李然先到了趙府,並且將今天在朝堂發生的事情悉數與董安於說了一通,而董安於卻始終是眉頭緊鎖:
“不好……此事恐怕尚有變數!”
趙鞅不由好奇道:
“哦?怎講?”
董安於歎道:
“主公有所不知,範氏此舉定是緩兵之計,必是會有所準備!”
李然其實也是這個想法,所以,他當時從宮中出來後,便當即決定是讓孔丘先行回了鄆邑,陪在魯侯身邊,以防不測。
而他自己則是要跟著晉國使團,以防止這邊突然會又出現什麼幺蛾子。
話說晉侯午辦事倒也是極為迅速,他先是派了兩撥人馬,分彆前往鄆邑和曲阜,讓魯侯稠和季孫意如分彆前往乾侯。
而另一方麵,則是特意又命荀躒是組得一個使團,也是往乾侯而去。
而李然作為居中調停的首倡之人,自然是隨著荀躒一起。
而趙鞅,則是在國內籌備著一應戰具,枕戈待旦,以應對著後麵可能將會出現的戰事。
而在使團前往乾侯路途中,荀躒則是有意接近李然,李然自知也是避不開,再說他也想要知道眼前的這個荀躒,究竟到是對此事做何等的想法。
荀躒乃是是晉國六卿中較為低調的,他們荀氏一族,也稱智氏,其經曆倒是和趙氏有得幾分相似。
荀躒其父早亡,而因為他們荀氏和中行氏乃是同宗,故而受得中行氏的保全,他們荀氏終於是保得六卿中的一席之地。
而當荀躒任下軍左之時,亦是尚未成年,所以其在六卿之中一直相對低調,且較為特殊。
為什麼說他極為特殊呢?
一方麵,隻因他們荀氏本就是與中行氏交好的,可以說沒有中行氏當年的力保,就不可能有他們荀氏的今天。而範氏和中行氏如今又是同氣連枝,所以他們荀氏從情感上而言,也自然而然的,是更為偏向於範氏,中行氏這一邊的。
但另一方麵,他們荀氏的封邑,又全部都是在太行山西的。可以說是和韓、趙、魏三家的領地是盤根錯節。
他們的主邑智邑,就在魏氏的主邑安邑附近,而他們的高粱邑,又在韓氏的平陽城附近,塗水邑又接近趙氏的晉陽。
所以,可以說他們荀氏的勢力範圍,又跟韓、趙、魏三家是難舍難分。這種情況下麵,荀氏又自是不敢直接得罪他們三家,凡事也都得留些體麵。
所以,就是因為他們荀氏的這一層極為特殊的關係,此次前往乾侯辦事,荀躒便被委命為使者。
顯然,李然此刻也不得不是與他處好關係。
這天夜裡,荀躒特意找李然喝酒,子路尊師命,一直陪伴在李然身側,他此刻則是留在屋外守衛。
李然和荀躒酒過三巡,荀躒卻是借著酒意說道:
“子明先生之前輔左楚靈王,楚靈王暴屍荒野,而後又輔左王子朝,卻被王子朝所囚,此番又協助魯侯歸國,卻不知此番究竟前途幾何呀?!”
李然聽罷,頓時不覺是警覺了起來。
荀躒說得這些話,都可謂是李然的不堪過往。如今說得這些話,其挑釁意味可謂濃厚。
李然一時停杯投箸,也不知這荀躒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