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作旁人,本卿自當有所懷疑。但是,這陽虎自幼便仕於我季氏。這些年來,也不曾有過半分僭越,而且為人做事亦是儘心儘責。”
“昔日,祖父曾受困於晉國,危難之際便是此人說動了韓起,祖父最終才得以回到了魯國。此人事事為季氏著想,如今雖是折在李然手上,但想來也確是力有不逮!”
“更何況,那李然素來善於以攻心,而陽虎作為我季氏家宰,即便是殺得此人,於戰事也並無裨益。與其這樣,倒不如是將其三擒三縱,不僅可以弱我三軍士氣,更能離間我們主仆之間的關係。”
“豎牛,你和李然交手過這麼多回,難道還不知道他的這些個鬼蜮伎倆?”
豎牛歎了口氣。
“隻是……陽虎植根於季氏,於你們季氏內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正所謂‘尾大而不掉’,如果他日果真有些其他的心思,恐怕也對季孫大人不利啊!”
其實,豎牛的這一番所言倒也非虛。想他季孫意如,自從魯侯稠被他攆出國都之後,他代攝魯國國事,雖說是位極人臣,但與此同時,他季氏自家的事,反倒是大都顧及不上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這陽虎作為季氏的家宰,也就要替家主分憂。逐漸的,在季氏的內事上也開始拿起了主意。
而季孫意如,也就漸漸的愈發離不開陽虎了。
季孫意如看了豎牛一眼,如果豎牛一開始說的話,讓他認為豎牛隻是作為一個幕僚的正常提醒,倒也令他不以為意。但是豎牛後麵的這一番話,卻不免是給人一種嫉妒之感。
陽虎於他季氏而言,可謂是舉足輕重,陽虎本人,又可謂是智勇雙全。而且平日裡又大大咧咧的,坦率直爽,因此是深得季孫意如的信任。
至於豎牛,作為暗行眾的線人,雖說倒也是跟隨了他多年,但對他更多的是一種利用,與從小便跟在他身邊的陽虎比起來,卻是根本沒法比擬的。
當然,季孫意如也不想在豎牛麵前將偏袒陽虎之心給表現得太過:
“陽虎畢竟是和公山不狃他們不同的,陽虎一直隨侍在本卿身邊,他一旦有所異動,本卿又如何能夠不知?本卿若是對陽虎見疑,恐怕是要寒了旁人之心,那以後還有誰人能為本卿所用?”
“陽虎和你一樣,都是本卿的左膀右臂,本卿對你們都是寄予厚望。你們本應一起輔左於本卿!勿要有其他的想法!”
聽得季孫意如這般說,豎牛自是不再多言。
陽虎和公山不狃此番失利,也折損了他們季氏不少的人馬,士氣亦是低落。
而且,孟氏又堅持不肯再出一兵一卒,季孫意如又忌憚於田穰苴和孫長卿等人。
再加上他派人去範鞅處求援的時候,範鞅也是斷然拒絕了對他的協助。
隻因韓不信是搶先駐紮在了鄆邑,範鞅如果這時候貿然攻鄆,那勢必會與韓氏起衝突。
這無疑是違反了當年“始禍者死”的誓約。而為了區區一個魯侯稠,他斷然不願如此犯險。
所以,季孫意如也隻得是暫且放棄。而就在這時,他竟又意外得到了魯侯稠突然病薨的消息。
季孫意如一時竟是有些不信,還以為又是李然所布下的迷局。
直到他從各處求證後,這才不由是心中大喜。甚至立刻喚來魯國眾卿,準備籌劃新君的人選。
“季孫大人,依豎牛之見,此事還不亦操之過急啊!此時應派使去往鄆邑,迎回魯侯屍身。除此之外……亦可前去詔安李然。”
季孫意如聞言,不由是有些驚訝的看著豎牛:
“迎回魯侯,本卿倒是能夠理解,但是詔安李然?你莫不是在跟本卿耍笑?”
豎牛卻是微微一笑,並是搖了搖頭:
“嗬嗬,季孫大人,詔安自然是假的,不過是為了將鄆邑這一根刺給徹底拔去!若不如此做,鄆邑始終孤懸在外,李然的本事又人儘皆知,一旦為害,恐怕難以對付。”
“而李然此人又如此頑固不化,自也不會輕易被我們所感化。他要是敢來曲阜,我們自當可以慢慢來對付他。若他不敢來,那便是坐實了其為禍魯國之用心!屆時,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聯合叔孫氏和孟氏,再對鄆邑進行圍剿!”
“甚至還能由此而尋得晉國的支持,共討不臣!反正現在魯侯已然不在,那田穰苴和韓不信必是要引兵而去的!屆時難道還怕他區區一個李然不成?”
季孫意如聞言點了點頭。
“嗯,豎牛此計甚妙!隻是……該派何人為使呢?”
豎牛其實對此也早已有了計較,當即說道:
“叔孫不敢可以前往。”
叔孫不敢,乃是如今叔孫氏的家主,是叔孫若的兒子。
當年叔孫若去世之後,豎牛再次以外戚身份插手,並裡通季氏,立得年幼的叔孫不敢為嗣。而豎牛也由此,得以重攝叔孫氏。而叔孫不敢,自也是不得不聽命於他。
季孫意如應道:
“既如此,那便派此人前往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