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見到李然如此的氣場,也是不由為之一驚,並是深深的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第一次遇到李然,自己尚隻有十五歲,而且彼時李然乃是被迫離開魯國。
雖然,隻憑其三言兩語便陡然改變了他孔丘的人生軌跡,但是由於當時的李然並無流露出如今這般的氣場來。
等到再見之時,李然又是剛剛經曆了擁立王子朝的失敗,可謂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自然也就不會有多麼的意氣風發了。
而現如今,李然身上所散發出的一股霸氣,卻是大有氣吞山河之勢!這一氣場,也著實是感染到了孔丘。
“若得恩公相助,丘也就放心了!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還請恩公明示!”
李然放低聲調,孔丘也是直接湊了過來,仔細聆聽,時而麵露喜色,時而眉頭緊皺,兩人便一直如此這般的聊到了夜深……
當李然和宮兒月往回走的時候,已是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在給巡守城門的衛兵出示了腰牌後,李然便是與宮兒月來到了城外。
憑著月光,而人的身影是現於他們身前,一開始兩人隻是趕路,也沒有說話。
然而,宮兒月卻好似也有些怕黑,不知不覺,原本兩人隻是並肩而行,而影子卻漸漸是偎依在了一起,顯得十分親昵。
李然很快也發現了這種情況,不由得身子往外走了一步,讓兩人分開一點。
宮兒月見狀,卻不由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李然何等聰慧,自是感受到了宮兒月的情緒變化,但是他依舊是和宮兒月保持著距離,不敢僭越。
“先生,今天的月亮好圓呀!”
李然笑了起來。
“嗬嗬,那是自然,每月的十五十六便是如此啊!”
宮兒月雖然不通天文曆法,但對於這一點卻還是知曉的,而她之所以如此說一句,也隻是因為覺得此刻氣氛有些尷尬,在那是沒話找話罷了。
待李然這一句話說完,二人便又是陷入了一陣沉默中。
又過了一會兒,宮兒月又道:
“先生,你方才跟孔夫子都說了些什麼?卻要搞得這般神秘?”
然而,李然卻並不想與宮兒月談論這些,所以隻與她言道:
“哦,都隻是一些政務上的一些瑣碎罷了,繁瑣枯燥,不提也罷。對了,月……你可曾想過回去見見自家的父母?”
宮兒月聞言很明顯一怔,腳步也放緩了下來,李然其實也就這樣隨口一問,今日正好是月圓之夜,本就昭示著闔家團圓,也算是有感而發。
“我是受越王所征,被其直接送來做才人的,我本應該是入宮侍奉魯侯的。但如果我當真入了宮,其實也就沒什麼機會再回越國了。所以我在離開的時候,本就也沒有這方麵考量的!”
“即便現在我也沒有入宮,但畢竟這層身份猶在。月兒自然也是回不去的,除非……我的身份發生了改變……”
宮兒月說到這裡,臉不由得一紅,她如今留在李府,其實要說起來也是不太符合禮製的。
按道理而言,她即便是作為一個才人不合格,無法入宮,也還有兩條路可走:
一個是帶著屈辱回到越國,接受懲處。
二則便是再進行一段時日的培訓,爭取進宮當一個宮侍。隻是,若想再要見到魯侯,恐怕也是沒那麼容易的。
而她現在,其實這兩條路皆已不存。
如果她想要回去,除非是得了魯侯特殊的恩典才行。
比如,是將她賞賜給李然,這樣,倒也就名正言順了。
隻是她如今在李府也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護衛,而且還是以女兒之身留用於李府。可謂是名不正言又言不順,自然她也就無法回去了。
李然當然也知道這一點,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也是不由得歎息一聲,卻又不便多言。
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中,當再回到李府,宮兒月則將李然送到寢門,李然看著解開了麵紗後的宮兒月,在月光之下,其麵龐更顯得是更為朦朧靚麗。
李然甚至是又想起了祭樂在月光之下翩翩起舞的舞姿。
李然一時失神,宮兒月見他這般看著自己,臉色一紅,卻並沒有離開……
這時,隔壁傳來褚蕩的聲音:
“忒!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待先生!”
原來,是褚蕩在那說著夢話。宮兒月不由“噗”的笑出聲來。
“嗬嗬,他在夢裡還是保護先生哩!”
李然聽著褚蕩的呼嚕聲,也是不由樂出了聲來…:
“嗯,月今天也是奔波了一天了,也早些去休息吧!”
宮兒月點了點頭,朝李然行了一禮便是轉身離開。
宮兒月在李府待了這一段時日,也變得更為知禮。
李然發了一會兒愣,這才關上房門歇息。而李然又是一陣折轉反側,久不能眠……
……
次日清晨,孔丘抽空回到了杏林,也是難得給弟子們親傳授課。
孔丘他久不到杏林,今天親自授課,自然是受到弟子們的極力追捧。
子路,冉求和公西赤這些弟子也是匆匆趕到,他們都想聽聽孔丘的教誨。
子路,冉求和公西赤都是孔門弟子中較為年長的,所以自然是坐在最前排,而其他弟子則是論資排輩,極為齊整的端坐在那裡。
孔丘對於授徒,其實也是頗有心得,他在講台上如此的侃侃而談,言情並茂,往往可以講得引人入勝。
大有後世某人在那品讀三國的感覺。
弟子們都是聽得樂此不疲,更是時不時舉手示意提問。
李然得知此消息,也是特意過來,相比較李然的直言不諱,孔丘則是更懂得因材施教的道理。他對於不同人的提問,也會有著不同的回答。
李然在後排聽著,不由心道:
“真不愧是至聖先師呐!以後教師的祖師爺!確是有其獨到之處啊。也無怪乎後世的弟子們會將其比作聖人!”
正在這個時候,範蠡則是悄無聲息的來到李然身邊,並在其耳邊小聲道:
“先生,季孫斯又來了!”
其實,季孫斯的再次造訪,也是在李然意料之中的。
而孔丘之所以會突然再次來到杏林,其實也是昨晚李然和孔丘商議之後的決定。
他們之所以邀請季孫斯前來,為的就是讓季孫斯能更直觀的了解一下這裡的禮樂氛圍,以及孔丘眾弟子們的才乾。
李然點了一下頭,也在範蠡的耳邊又交代了幾句,卻並未起身前去迎接。
範蠡應聲離去,不多時,季孫斯便隻身一人來到這裡,見孔丘正在授課,也便是默不作聲的坐在了李然身側。
李然微笑以示,季孫斯也是點頭致意。
此刻冉求舉起手來,孔丘問道:
“求,你是有何疑問?”
隻聽冉求是開口道:
“前幾日弟子問尊師,‘對於沒有天地以前的情形,我們可以了解嗎?’先生卻回答:‘可以,古代和今日是一樣的。’一開始弟子還明白,今日卻又湖塗了,請問尊師,這究竟是為何呢?”
孔丘捋了一下胡須:
“子有一開始明白,那是因為你用心領悟了。今日又犯了湖塗,那是你又想通過外界的事物來尋求驗證罷了。”
“也罷,今日子有既是又有疑惑,為師那便再與你細究一番倒也無妨。”
孔丘說完,是略做了一番停頓,並是繼續言道:
“子有可以試想一下,既然沒有古就沒有今,沒有開始也就沒有終結。那如果說以前從來沒有過子孫,而今天卻突然就有了子孫,這樣能講得通嗎?”
冉求聞言,苦思冥想,沒有回話,而孔丘則是繼續言道:
“所以啊,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既不要執於生,而使死者複生。也不要執於死,而使生者死去。人的死和生不正是相互依賴的嗎?過去和現在本就是渾然一體的,曆史與現實也同樣是可以互為對應的!”
“至於究竟有沒有先於天地而產生的物類呢?為師以為,能夠使萬物化而成型的,一定不是具有形體的事物。而萬物的產生之前,是不可能先行出現具有形體之物的。”
“因為隻有這樣,萬物才能夠被源源不斷的衍生出來!所以,聖人對於人的憐愛也應該是沒有始終的,就是因為他的仁義之心就是原本就存在的。”
——
第625章季孫斯問仁
冉求聞言,點了點頭,並應道:
“弟子謹遵尊師教誨!”
孔丘的這一段話,其實倒是頗有老子的風采。
畢竟,他也是問學過老子,也托李然的福,熟讀過其留下的五千言。
所以,要說孔丘沒有過這方麵的考慮,那也是不能夠的。
而季孫斯就坐在後排聽著,但竟一時也不能全然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