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隻是一場意外,既然江執選擇在他醒來前離開,那就說明,江執並不像方寒申那般需要他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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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姚早就按照溫嶼的要求替溫嶼準備好了換洗衣物,脫下端正的西裝,溫嶼換了寬鬆的加絨衛衣棉褲,外麵套了件加厚的羽絨服,這穿著對於他目前的身份十分不符。
方寒申是個極度要麵子的人,他喜歡從頭到腳都精致打扮的溫嶼,就連在家裡也想看到溫嶼最好的一麵,溫嶼願意滿足喜歡的人的一切要求,幾年來一直配合著方寒申,可惜,他的付出沒能換來一點回報,方寒申知道他的身體情況,卻從不在意他的冷暖。
溫嶼從小體弱多病,極其畏寒,西裝三件套加大衣並不能替他抵禦外麵的嚴寒,被方寒申關在家裡後,方寒申不怎麼回來,他越來越封閉,也不想在意方寒申是怎麼想的了,他懶得打扮自己,自己怎麼舒服就怎麼過。
他的轉變在自己看來沒問題,落在韓姚眼裡,韓姚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罕見地多了幾絲訝異,但也沒問。
“方先生是在桌上隨便拿的一杯酒……”韓姚的辦事效率非常快,將調查結果告知給了溫嶼。
監控顯示,下藥的是個小明星,他是抱著釣什麼魚都可以的心態,往酒桌上的幾杯紅酒裡都放了藥,巧合的是,方寒申拿給溫嶼的那杯酒恰好被放了藥,監控可以證明方寒申並不知情,那個小明星也承認了自己是在廣撒網,想著能傍到一個大款,沒想到陰差陽錯害了溫嶼。
“我知道了。”溫嶼扯唇一笑,“這件事不用管了。”
韓姚:“就這麼算了嗎?”
遲律做事謹慎,早在給他下藥前就安排好了後路,他往死裡查,就算那小明星交代了,說不定他說的幕後主使也不一定是遲律,遲律大概率是拜托彆人去聯係的那個小明星。
“先欠著,日後再一起算。”溫嶼淡淡說著,拎起燒開的水壺,在韓姚震驚的目光中,往放了枸杞的保溫壺裡倒滿了熱水,蓋子一擰,將保溫杯揣進了自己懷裡。
這個房間充滿了昨晚的回憶,溫嶼不想在這裡多待,怕再想起點不好的事情。
他沒睡幾個小時,現在隻想回到溫暖的家裡,縮進被子裡睡它個昏天黑地。
溫嶼衝呆傻的韓姚揚了揚下巴,叮囑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事也彆打擾我。”
說完,他縮著脖子抱緊了保溫壺,不顧韓姚異樣的目光,拿肩膀撞開門,進入了電梯。
韓姚目瞪口呆看著緊閉上的門,小老板怎麼一夜之間變成這樣了?
不僅開始養生了,這模樣,跟公園那群老大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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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導演相中你沒有?”
江執試鏡完就收到了經紀人王天的短信,王天在地下車庫等他,他剛趕到負一樓,王天就火急火燎拉著他盤問結果。
江執身高一米九,比王天高了一個頭,王天得仰著頭才能看他,王天不喜歡被自己的藝人居高臨下地俯視,每次都要讓江執彎著腰跟他說話。
江執彎曲雙腿,視線比王天低了一點,他知道這樣能讓王天滿意,但這樣會給他的膝蓋和腰造成負擔。
“導演讓我回去等結果。”
王天:“你演砸了?”
江執老實回答:“我沒有出錯。”
王天擰眉:“沒有出錯?你覺得你合格就好了?你要表現得最好知道嗎?你知道這個名額有多難搶嗎?早知道你那麼沒用,我就把這個機會給彆人了……”
‘回去等結果’是普遍說辭,沒有後台,誰也不能第一時間就知道結果,王天問也是白問,他隻是尋個由頭,將在彆人那裡受得氣發泄到江執身上。
“昨晚讓你去跟陳總說個話,你非要裝清高,你要早去了,今天還用得著去試鏡嗎?”王天昨晚接到陳總的通知找了江執很久,實在沒找到人,最後他主動登門去給陳總道歉,在陳總那受了不少氣,他一大早接到江執的電話,要不是顧忌江執等會要試鏡,他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現在,江執已經試鏡完了,他也沒了後顧之憂,說著說著抬手扇了江執好幾個巴掌。
江執一聲不吭地接受王天的發難,頭發被晃得遮住了眉眼,頭頂的白燈打在他白皙的臉上,看上去異常可憐。
“你昨晚去哪了?”江執一直都是這種任打任罵的態度,次數多了,王天也覺得沒勁,他掏出根煙叼著,抬腳踢了下江執的小腿,示意他說話。
“我……”江執似乎被打得有點恍惚了。
到了後半夜,他體內的藥效其實早就散儘了,或許是溫嶼的懷抱太溫暖,又或許是離開這個房間後就要再次陷入黑暗了,他故意待到天亮才離去,這是他答應溫嶼的,天一亮他就會走。
“我在頂層走廊睡了一晚。”
明明隻要搬出溫嶼,他就可以逃脫王天的發難,但他沒有那麼做。
因為,就算沒有陳總的事情,王天也會找其他事情來罵他。
疲憊湧上心頭,江執忽然懷念起了昨晚那來之不易的溫暖,還有溫嶼落在他頭上的滾燙掌心。
他不想把這難得的溫暖回憶也給摧毀。
【方寒申:溫嶼,我們可以見一麵嗎?我想見你。】
拉黑了方寒申,溫嶼將手機關機放回口袋裡,將掌心重新貼回了溫暖的杯壁上。
地下室沒有暖氣,溫嶼從電梯裡出來就打了好幾個寒顫,這天氣,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他邁著小碎步迫不及待奔向他的車子,空曠的地下室裡不斷回響起呲呲呲的腳步聲。
“你倒是聰明,我告訴你,你逃得了昨晚,可逃不過明晚,陳總說了,得你親自去跟他道歉,他才會考慮原諒你,你要是不去的話,後果自己看著辦……”
突兀的腳步聲穿插進了王天的威脅之中,江執滿心的鬱結都被這聲音打亂,他追尋著這道讓他安心的聲音,看到了被加絨棉褲包裹的雙腿,棉褲太厚看不出腿型,對方的雙腳以每一步幾厘米的距離快速向前疾走,應該用拖來形容更合適,這人不是在走路,是在滑行,雪地靴靴底幾乎沒有離開地麵。
滑稽卻又可愛。
江執第一次忽視了眼前的經紀人,什麼陳總什麼威脅,他都不在意了,他突然很想笑。
他的脊背緩緩挺直,抬眸看到了雪地靴的主人,一個包的像粽子一樣的家夥。
帽子壓住了頭發,紅色圍巾擋住了鼻子與嘴巴,隻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一眼讓江執恍惚生出,自己仿佛要被對方拆吃入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