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容淵停住的那一刻寂靜後, 不少觀眾才後知後覺地恍然,他們這那時心底生出了多少悸動。
而在黎容淵低喚老師,殺意鬆動的刹那,“深淵”的霧氣, 躁動瘋狂的凶獸首領分成兩路襲殺謝閒與黎容淵!
可就在凶獸首領襲上防備鬆動的黎容淵的刹那低垂著頭, 血流不止的巨狼卻猛然抬起了頭顱,她大力掙開了凶獸對她的束縛, 基本是完全憑借本能地將已經躍到黎容淵麵前的那隻凶獸首領拍飛出去!
黎容淵根本未將這隻凶獸放在眼裡, 他知道基石自己不動那凶獸也很難再傷到自己。但巨狼的所作所為卻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為什麼會幫自己?他們不是拚死搏殺的仇敵嗎?!
同時, 從黑色的霧氣中探出一條同色的藤蔓, 以著極快的速度像蛇一樣欲要裹挾住謝閒的腳腕,要將這個失去神力的人族拽落深淵。
但有東西比它更快, 那是銀色的荊棘像覓著食糧般從四麵八方將藤蔓捆緊,將銀色的尖刺紮進它的身體。
“抓到你了。”
謝閒的尾音微微往上翹起,紫色雙眸中蘊著笑意。
在這同一時間,籠罩了大半森林的神光璀璨的光芒逐漸微弱, 並在黑色的藤蔓襲來的前一瞬,叫謝閒恢複了神力。
藤蔓如同活著的生物一樣瑟縮、後退, 它的後半截身體瘋狂地晃動著,就像是在表示自己的不可置信。
它傻了, 這麼一個弱小的人族,怎麼可能圍困得住它?!
“還得多虧你、你們給了我足夠的時間。”謝閒斂了斂眉,朝著那被摔飛出去、匍匐在地麵的凶獸首領輕言細語地說。
謝閒敢肯定, 神明一定在暗搓搓注視著這裡,說不定,便正透過凶獸的雙眼看著他。
什麼叫多虧了我們?!
凶獸首領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這代表著控製它的神明此刻想要吐血的心情。**神明更是猶如被自己狠狠扇了幾耳光, 對謝閒的仇恨攀升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他雌雄莫辨的臉上怨毒、仇恨、憤怒和不解使得他的臉宛如一個調色盤,好看得緊!
緊接著,**神明又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銀色荊棘紮入黑色藤蔓中,吞噬汲取,他看見謝閒的瞳孔隨著黑色藤蔓的枯萎眨眼間變為了深淵的黑色——
失去了黑色藤蔓的“深淵”縫隙在縮小、消失。
**神明聽見了那塊缺少的神格的虛影發出的無聲的哀鳴,這代表著**神明對這部分神格最後的一絲掌控也被斬斷!
由神格牽引的窺探畫麵也一並被斬斷,**神明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手邊那一塊晶石碎裂再不成形。
他們失去了最後一絲對蔚色星域的掌控。
“謝閒——!”
神明無法扼製地發出了今日的有一聲低吼。他怎麼能不死,他怎麼還是不死?!他要活到什麼時候!
謝閒的眼眸很快自深黑變回了紫色,他托起自己的一縷銀發,低頭看自己得到了無形修複的瑩潤的肌膚。
在這一縷“深淵“的魔氣被銀色荊棘吞沒後,神格與人身的衝突在無形間消弭,神格與他的最後一絲隔閡也沒有了。
不過他總感覺自己有聽見——神明無能狂怒的咆哮?
真是陰魂不散。
謝閒側眼,便看見黎容淵從狼重新變回了人的形態,卻如同石頭一般僵直立在那裡,而巨狼發出了屬於女性的、混亂的低呼聲:“為什麼……我會擋下?他殺死了我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血跡順著她的狼軀蜿蜒流下,額上的血液往下滑落,如同眼裡流出的血淚。巨狼卻像恍然未覺般,聲嘶力竭地哭叫、喊著。
“因為……”謝閒輕輕地靠近這位可敬的母親,“他是你的孩子,這是你保護他的本能。”
在他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黎容淵瞳孔緊縮,聽見了兩個如同擂鼓躍動的心跳聲。其中一個是他的心跳聲,而另一個……屬於這隻巨狼!
在魔狼血脈徹底覺醒後,他的腦子裡就多了很多傳承的知識。此時黎容淵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兩個心跳的聲音,來源於血脈的共振。
他們擁有著最親近的血脈,他所看見的那些與凶獸廝殺的一幕幕、對凶獸的殺意來源於這隻巨狼——
謝閒口中所說的……他的母親!
“你的孩子沒有死,你所看到的他的死亡,不過是他的父親的算計,黎濤想要看著你們自相殘殺。”
謝閒一字一句,輕緩地說道。
“便用最簡單的方式吧……你們自己去看。”謝閒望了黎容淵一眼,“好嗎?”
“好。”黎容淵說,他見著謝閒的指尖在巨狼眉心間微點,再之後他朝著自己轉身過來,溫軟的指尖觸及了自己的額心。
僅這一點觸碰,便叫黎容淵不禁隱忍地咬了咬唇,探出一點兒血味。他看見巨狼身上所有的傷疤,舊木逢春般開始愈合。但黎容淵什麼也沒來得及說,就如同那日窺見到謝閒情感一般,旁觀了巨狼部分的記憶。
他看見巨狼曾經的人類模樣,這段記憶如同流水一樣過得很快。黎容淵看見了她對繈褓中的孩子的愛意、期盼,看見她在血脈覺醒後沒有隱瞞地去見自己的丈夫,卻被哄瞞著來到了因古城這個凶獸肆虐之城。
凶獸一擁而上,她的血脈暴動,以讓她昏沉失去理智為代價,將她改造成了巨狼的模樣,讓她得以在凶獸撕咬中活了下來。
但縱使是變成了這樣,她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卻依舊有著一個認知——
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他的母親,易染青便這樣與凶獸廝殺著,保護了她的孩子數十年。
黎容淵對自己的親人從未有過期待,但在今天,他意識到有人一直、從未拋棄過他。他仿佛什麼沒存在的灰黑色眼睛裡,倒映出了巨狼的身影。
他看見巨狼朝著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後在他沒有拒絕後,低下頭顱發出聲響:“我的……孩子。”易染青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淚,這淚水仿佛混雜著血的腥氣。
但……黎容淵緊抿了唇,他不討厭。
謝閒留下了空間,讓久彆重逢的母子相聚,自己交談。但隻過了不長的一段時間,他便看著巨狼朝他微微頷首,在他們的手心中留下兩個火紅色的菱形晶石,就朝著森林的另一邊走去。
這一對母子該是交涉、達成了什麼一致,黎容淵走至謝閒的身邊,他們目光對上的那一刹那,謝閒總感覺狼崽子有什麼不一樣了,這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母……親她的血脈暴動還未停歇,無法同我們一起歸去。”
黎容淵用一條細繩穿過這一枚菱形的晶石,將它打了結,低頭將它戴上謝閒的脖頸。
他的手在不經意間觸及到了謝閒頸部細膩白皙的肌膚,黎容淵閉了閉眼,未收回的手指抽. 動了一下,沙啞著聲音說:“它可以聯係到我的母親……”
他沒有說的是,戴上火紅晶石的彼此也能有著若有若無的聯係。
“老師,我們回去吧。”
謝閒沒有過問,輕笑了一聲:“好。”
黎容淵又似是閒散地提了一句:“老師身上,有陌生的氣息……”
謝閒看了他一眼:“狼鼻子,接觸出了人沾染來的吧。”
黎容淵卻是皺了皺眉,不是從人那裡沾染來的,而更像是傳承中的——他喉結滾動,倒最後也還是一字沒說。
離開這片森林的時候,黎容淵緊綴在謝閒身後,如同來時一般模樣,卻隻有黎容淵知曉……不一樣了。他無法扼製地讓自己去回想與母親進行的那番隱秘的交談。
易染青會徹底的覺醒血脈,是因為她曾對黎濤懷揣有真摯的愛意,她覺醒的與黎容淵的有細微的差彆,差彆卻也不大。他們覺醒的最後那一步,都需要熾熱的、激烈的情感以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