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精英一樣的魔族沒有管謝閒的異常反應, 他接著繼續說,不自覺帶上了點躍躍欲試口吻,露出了魔族通常具有的血氣本性。
“那人族暴君, 聽聞可是有我族一半血脈——不知各位大惡魔大人有沒有機會,將他收於冕下。”
不, 沒有機會的,謝閒想。
狼崽子不會屈居人下。
不過他怎麼到這裡來了呢?
他有些驚異, 又有些無奈,忽地又想到了那個帶著血味的親吻。
往日的一幕幕無法避免地暫且在謝閒眼前重現,連帶著壓在衣服裡的火紅色的晶石,似也被那時狼崽子熾熱的體溫給燙得燒了起來。
黎容淵為什麼會來, 其實一點也不難猜。深淵魔界裡的魔族都元氣大傷, 反倒是魔狼這種特殊的、與月亮聯係不深的血脈受到的影響幾近於無。
大惡魔這次宴請黎容淵, 打的怕是借他這個半魔族的手來剿滅謝閒這個“大惡魔”的注意。
謝閒神思微轉著, 放在桌下的手忽地被手指給勾住。
瑟維斯用手指扣住謝閒其中一根手指,輕微晃動著在細膩的指尖上摩挲。他的舉動帶來了略微癢意,也成功將謝閒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
瑟維斯黏了上來,細語問:“怎麼了嗎?”
魔族全當謝閒是因為畏懼暴君的名聲,隻有瑟維斯看出了謝閒一瞬的反常。
“不, 沒什麼。”
謝閒搖頭否認,一隻手自然探向頸間,將晶石挪了點位置。
就在剛才, 從火紅色晶石上傳來了一些很微妙的波動,就像是它的另外一個主人已經和謝閒處於了同一個地方。
也在同時,晶石真的滾燙了起來,謝閒換了個位置才減少了與這股熱度的接觸。
謝閒皺了一下眉——他已經感覺到,黎容淵已經來了。他來得很快, 這也說明眼前這個魔族的話顯然打的是馬後炮。
不過這也正說明,大惡魔已經沒有像本來那麼看重謝閒這個推到外邊的幌子了。他們沒有打算再故意折辱謝閒,直接將他拋在了腦後。
嗯……
這樣倒比較符合謝閒的心意了。
他暫時還不想見著黎容淵。
謝閒這番動作非常自然,對麵的魔族也隻以為他是緊張地理了理領口。瑟維斯的紫眸中卻是突地帶上了一層銳光。
他看見了謝閒輕輕撥動了一下晶石的動作,火紅色的晶石斜往一角,在儘顯白皙、細膩肌膚的鎖骨尾端折射出一抹仿佛燒灼起來的火光。
謝閒一時的僵硬,再加上這種種,都叫瑟維斯無法將這些表現看成意外。
黎容淵……暴君……瑟維斯眼中蒙上一層陰影。
他表麵還是笑得甜美,聽著這魔族侃侃而談,在不知不覺間遞出來這黎容淵的所有底細。
謝閒也安靜聽著這個魔族的話,在其間勾勒出他離開以後,黎容淵加冕為王後所做的事呈現出的種種場景。
血洗貴族,占領異星,定下嚴苛律法——
縱使他手段殘酷,被冠上了暴君之名,但他卻毫無疑問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王。
他所掌之域,一片海晏河清。
謝閒聽著,竟也帶上了一絲淺淡的笑意,這是拋開了那種種叫他不自在的作為,單純的為黎容淵為王的讚賞與認同。
而與之相反的瑟維斯,將指甲掐進了肉裡,用陣陣傳來的疼痛壓住自己洶湧黑暗的情緒。
還不夠、還不夠……
黎容淵擁有了這麼多,瑟維斯在所有彆的魔族眼中卻還隻是謝閒的小寵。
這樣身份的不對等叫瑟維斯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不知足,也叫他帶上了些更為激進、快速的想法。
溫緩,匿在暗處繭食深淵魔界的毒蛇,終於準備探出獠牙。
等著——瑟維斯在心底低喃,他的眼眸中帶上了一絲陰執,將謝閒的側影投入了眼底深深烙印。
在對麵的魔族提到曾經出現在黎容淵這個暴君身邊的國師的時候,瑟維斯才沒有繼續凝視謝閒,偏過頭來看了魔族一眼。
目光微冷。
*
黎容淵剛到深淵魔界不久。
他的隨侍隻有周白一個人,其他的侍從都被留在了星域上。
在見到過去邀請他的魔族的時候,黎容淵身邊大半的侍從都快被驚得給暈過去,拚命地想要阻止黎容淵“孤身一人”奔赴去深淵魔界這麼危險、神秘的地方。
但到了最後,從深淵魔界內部撕開的一個口子來的,還是隻有黎容淵和算是來湊個數的周白。
周白對此,也早就是見怪不怪了。
他這麼久來做到的也隻是陪著黎容淵,沒有誰能真正勸得動黎容淵這個狼崽子,哦不陛下。
——他隻聽那位的話。
迎接黎容淵的魔族也多少對這麼個凶殘的人族、半魔族保有好奇心,在他們眼中大部分人族都該是懦弱、沒有主見的。
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去信仰那些虛偽的神明的人?
但當他們真正看見這樣的黎容淵時,卻沒一個魔族再對幾個大惡魔的宴請決定做出任何質疑了。
黎容淵身材修長,一整具身軀的每一處線條都充斥著力與美的痕跡,肌肉線條流暢而美麗。
他沒有魔族一般具有的特殊與異類的特征,旁的魔族也沒看見黎容淵有著魔狼血脈的豎瞳,那似乎隻是一雙人族再普通不過的眼睛。
但就是這雙烏沉的眼睛,卻叫所有魔族在觸及間都似乎被凍結、粉碎,足以在這數秒接觸中看見黎容淵眼底凝成的堅冰和堅冰旁引人膽寒的凜然血氣。
這位魔族宴請來的暴君,似乎並不是那麼好被操縱的。
這是與黎容淵撞上一麵的魔族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