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晶石鏈條自胸前遞來的一點兒觸感,也讓謝閒想起另外一點——
且,他們大概率還是同一個人。
這就太糟糕了點。謝閒有些頭疼地壓了壓眉心。
忽地,一聲悠遠的鐘鳴從殿堂外響了起來,它聲如碎玉,謝閒便立刻聽見外邊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像被掐住了咽喉似的,戛然而止。
“聖子殿下,晨安。”
“萊茵殿下,晨安。”
一聲聲卑敬,摻雜著些許心虛的問候聲此起彼伏響起。
緊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響起。
為首的人步伐輕盈,落地倒似滴水落入清潭,聽來竟有些悅耳。
附在神像上的謝閒目光中撞入了一抹銀色的身影。
這位聖子銀發銀眸,身著一件簡潔的拖地白袍,隻在衣尾、發際,有一兩片金色葉片裝飾,葉片上紋著神明的印記。
他神情靜謐空靈,確實如同《教皇》中所說,看不見什麼感情波動。
“聖子萊茵。”謝閒將這位主角的名字噙在嘴邊,神色莫名。
這一會兒的功夫,神侍者和其餘的侍從就開始了例行的祈禱。他們在殿堂外時戾氣橫生,此刻卻眉目間安安分分,一個個都是精心寡欲的信者。
足以見他們的“虔誠”。
很快,這些人一個個垂下了頭顱,閉目低念,身體朝向神像,像是一個個都在等待著神明的洗禮。
但他們可不知道,他們此時朝拜的神像裡藏著的可是個“冒牌貨”。這冒牌貨還大大方方地注視著他們,眉目不掩譏嘲作態。
真要有哪一個人看見了此刻一幕,必然被氣得肝肺俱損。
但在《教皇》中被神侍者認定為最虔誠的主的信徒的聖子萊茵的反應,卻完全看不出一絲的虔誠。
萊茵平視著神像,連一點兒俯首的動作都沒做出來。他就跟看個什麼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一樣,看著自己“信仰”的神明的塑像。
神侍者們行禮時,萊茵也不照做,鬆散站在那裡,也依舊定定注視著神像。
這是虔誠?
這位聖子,睫毛微眨,謝閒沒有錯看他銀眸中略顯凝滯的神光,以及露出的很淺很淺的疑惑的神色——
他不僅一直在定定凝視著神像,更還在盯著神像……神思遊離?
謝閒神情變得更古怪了些,他也更不會忘記自己之前捕捉到的一個細節。
神侍者和侍從們都以為萊茵是踩著鐘聲到達,隻看見了他們失態的很短的一幕——但謝閒確定,這位聖子殿下似乎……一直在。
從神侍者們從一開始談論時,就在安靜地站著,均勻的呼吸著。
他該是從頭到尾,看見了神侍者們變臉的前因後果,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教皇》果然是有局限性的,謝閒總覺得……它似乎沒有能夠把握得了這位聖子真正的性格。
萊茵確實一直都在,他看見了人們咒罵時麵部扭曲、醜惡的姿態,也看見了他們聽見鐘聲、日常祈禱時間到達時突兀變得寧和的樣子。
但他還是按著習慣,在鐘聲響起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萊茵的情緒從生來開始,就像是一條結著薄冰的溪流。偏生他受到神眷,沒有人教他世俗的東西,無微不至地隨侍在他身邊,隻告訴了他一件事——
你要信仰這位崇高的神明。
信徒們數年的耳濡目染,卻也未讓萊茵和他們一樣信仰上這看不清麵龐的神明。他們的行為,更讓萊茵與這個世界的隔膜更深了一點。
萊茵不祈禱,不念誦,不行禮,是因為沒有誰“教”他,更也從未有誰發現他的不敬。
信徒們還稱他是最虔誠,未來最光明的人。
萊茵不懂,就如同他不清楚,為什麼一向笑意寧和的神侍者們會聲嘶力竭的咒罵和意圖折磨那幾個人。
為什麼呢?
他一如既往地盯著神像,略微有些困惑。
晨時的祈禱很快結束,其餘信徒們紛紛退去,隻剩下萊茵一個有資格繼續留在這和神明最為接近的地方。
他坐了下來,很靠近神像,等待時間慢慢耗去,等待守在外邊的信徒們一如既往的讚頌聲。
但萊茵卻忽然,看見了神像上一閃而過的火紅色瑰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