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聞言抬起了臉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進了容決的眼底,“我知道這是攝政王殿下的畫,因此我才在你的地方等你。”
容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畫卷從薛嘉禾麵前抽走,“這畫也並與你無關。”
薛嘉禾的動作比他還要快上了一步,幾乎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容決的動作似的,她按住了那幅畫,細白的手指就按在畫中女子的臉旁。
她輕聲細語、聽起來非常好脾氣地問,“畫中人和我這般相似,攝政王殿下也要睜著眼睛說瞎話當做看不出來嗎?”
畫中的女子和薛嘉禾幾乎近似到了乍一眼看過去時都分不清的程度。
就連薛嘉禾自己看畫像時都恍惚了一會兒,像是看到了一麵鏡子。
“偷畫的下人還暗自猜測,這是不是就是傳聞中攝政王殿下的紅顏知己。”薛嘉禾道,“他們這麼一說,我不免好奇就多看了一眼……真是湊了個巧。我認為,攝政王殿下絕對欠我一個解釋。”
“畫裡的人不是你,更不是我的什麼紅顏知己。”容決冷著臉試圖嚇住薛嘉禾。
但薛嘉禾全然不為所動。她用手指穩穩地按著畫卷站了起來,雖然矮了容決一頭但卻理直氣壯、毫不輸陣地撞進了容決眼底,“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什麼紅顏知己的替身,也知道畫裡的人不是我,但那不代表我認不出這畫的是誰,攝政王殿下。”
容決盯著她沒說話,兩人四目對視,像要用視線廝殺出個勝負。
“我一場大病後許多事情不記得了。”薛嘉禾接著說,“但我母親那時年輕的相貌,我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攝政王殿下為何在書房中藏匿了一幅我已逝母親的畫像?”
“這是我的畫。”容決再度強調,他扣住薛嘉禾的手腕抬起,另一手將畫卷從她手底下迅速抽走,草草卷起後放到了一旁,“是你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母親死時我就在她身旁,竟不知道她留下這樣一件遺物。”薛嘉禾針鋒相對。
“不是她的真正死亡,是她假死的那一次。”
容決突然出口的話叫薛嘉禾微微睜大了雙眼,她不自覺地前傾身體盯著容決,“什麼意思?”
“先帝沒告訴你,是因為他不敢。”容決冷硬道,“你以為你母親懷了先帝的孩子後為什麼要跑?”
“她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怕定親的夫家——”
“她早就成婚了。”容決打斷了薛嘉禾的話,他幾乎是刻意不想留給薛嘉禾思考的時間一般,一股腦地將事實倒了出來,“先帝愛慕她多年求而不得,她夫君一過世便想儘辦法強占了她,這才是她假死逃離汴京城,在澗西隱姓埋名的原因!”
薛嘉禾是屏著一口氣將容決這段話聽完的。等到他停下來,她才輕輕將那口氣呼了出來。
她腦中迅速地翻過仍舊記得住的所有陳年往事,尋找其中的蛛絲馬跡——如果母親對她說了謊,如果容決說的是真的,真相一定曾經在什麼時候從她眼前閃現過。
例如,總是愁眉不展的母親望著汴京方向時的悲戚神情;又或者是母親總在某個日子做好飯買紙元寶去給人上墳;再或者,為什麼母親一直不願意親近她……
薛嘉禾閉了閉眼,將繁雜的思緒按下,“她是你的什麼人?”
容決沉默著並未開口。
薛嘉禾輕輕笑了,她甚至略顯悠然地撫了撫自己耳畔的鬢發,“你都說了這麼多了,還差這一兩句嗎?既然她的畫像被放在你的書房裡,必然和你關係不淺——怎麼,你心中愛慕的人是我母親,才看在她的份上沒讓人暗中弄死我?”
容決眯著眼睛盯她半晌,直到薛嘉禾的渾身又冰冷起來,他才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道,“她的夫婿姓容。”
薛嘉禾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將自己的手腕從容決手中抽了出來,“我母親是你的嫂嫂?”
“……他們夫婦照顧我良多,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不會傷害你,這也是先帝將你嫁給我的原因之一。”
“我終於明白了。”薛嘉禾搖了搖頭,她像是覺得有些冷地撫了撫自己的手臂,而後如同第一次見到容決那樣地端詳他的麵孔,“原來我同你的孽緣那麼早便開始了。”
“若是先帝不將你找回來,你我根本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薛嘉禾隻是用力搖頭,無窮無儘的冷意卷了上來,喉嚨癢得出奇,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也沒能將其壓製下去。
世事當真好笑。
難怪容決一直對她不假辭色,但又讓管家照看著她的病情種種,原來是母親的熟人,他是為了報恩。
“隻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攝政王府能讓你平平安安留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