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從床上爬起來時,薛嘉禾終於明白了昨日為什麼容決會說“今日足夠了”。
昨日隻射空一壺箭,她的手臂今日就已經沉得幾乎抬不起來了!
薛嘉禾難得當了次廢人,讓綠盈前後忙活著將她打理完畢,出去病懨懨地用了早飯。
綠盈擔憂道,“殿下,今日還去演武場麼?”
“去!”薛嘉禾咬牙,“秋狩就在三日後,我統共這幾日的功夫,要是一日便半途而廢,這苦不是白受了?”
綠盈沒法子,隻得道,“我替殿下揉揉手臂吧,或許能好一些。”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有綠盈照著她的肩膀胳膊好一陣按摩之後,薛嘉禾居然立竿見影地覺得舒服了不少,頓時神清氣爽再度去往演武場,叫了個西棠院裡的宮人去尋容決。
容決這會兒倒在忙正事。
他早朝常常不去,又有一幫子能力出眾的手下,但這也不代表攝政王是個多麼清閒的活計。
書房裡正緊張議事時,管家突兀地敲門打斷了對話,在重臣們的注視底下將門推開站定,道,“主子,有事通傳。”
立在案前的容決沉沉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輕咳一聲,將提在手裡的一壺箭舉到麵前,道,“派來傳話的人說了,主子若是沒空就不必勉強,您看……”
容決按在案上的手指一緊。他三令五申薛嘉禾不得獨自練箭,敢情她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管家看看書房內幾張熟麵孔,善解人意道,“主子若是沒空,我這就去回一聲?”
“……今日就到此,”容決沉默片刻便將麵前地圖卷起交給身旁一人,道,“剛才我說的,回去仔細想清楚,下午再議。”
他說完便扔下一屋子重臣,提弓快步奪走管家手中箭囊,走得乾脆利落,留下書房裡的六人麵麵相覷。
其中一人揣測道,“秋狩快到了,王爺正勤練射術?”
“王爺的射術早就天下無敵,還要和什麼人約著一道練?”
管家搖搖頭慢悠悠地離開,心道看透不說透,才是真功夫。
*
薛嘉禾咬牙堅持練了三天箭,也不知道是容決這老師水平實在太高,還是她自己也有那麼點兒天賦,到第三日結束練習時,射箭的架勢已經像模像樣地能唬人了,隻是準頭還不怎麼好看,十次裡能有一次紮到紅心周圍都算好的。
但薛嘉禾已經很滿足了,為此午飯時她還特地忍痛將桌上的雞腿分給了容決一隻。
“後日就是秋狩,明日不必再練。”容決瞅了眼雞腿,有點莫名其妙,“免得疲累過度,到時弄巧成拙。”
薛嘉禾哦了聲應下,按容決所說休息了一日,秋狩出發前手臂明顯舒坦了不少,興致盎然地跟著浩浩蕩蕩的秋狩隊伍出了汴京城。
薛嘉禾的身份自然隻能坐在馬車裡,也不好叫藍家的姑娘們一道同乘,隻得安安靜靜坐了一路,時不時從馬車帷裳悄悄敲一眼外頭的風景。
她幼時和母親一起住在南方水鄉,對北方其實並不熟悉了解。
汴京城的秋天與她而言,也隻是金碧輝煌的皇宮或者空空蕩蕩的攝政王府。
可離開了皇城的高牆,她才恍然發現入秋的北方也是極美的。
“殿下,那處滿是紅葉的山下,就是就皇家圍場了。”綠盈將帷裳掀起一角,示意薛嘉禾向外看去,“這山叫北望山,據說高祖當年還沒建國時,就是在這兒遇見開國皇後的。”
薛嘉禾笑起來,她倒不甚在意這山有什麼爛漫傳說,左右她這輩子恐怕也不會遇見、嫁給喜歡的人,不過那燒了滿山滿眼的紅色楓葉確實美得叫人移不開視線。
她輕歎了口氣,“真漂亮。”
綠盈察言觀色,見到薛嘉禾並不高興,小聲道,“殿下好不容易出來了,不開心麼?”
“要是能留得更久些就好了,”薛嘉禾目不轉睛地望著北望山,笑了笑,“我隨口發句牢騷,你可彆說出去。”
綠盈輕輕地應了一聲,心中滿是憐惜。
也不知是那些一直被關在高門大戶裡的貴女們來得更可憐,還是薛嘉禾這樣曾經肆無忌憚在外麵見識過百般風景又被禁錮起來的更可憐。
秋狩的隊伍漸漸有條不紊地進入了皇家圍場之中,容決騎馬行在最靠前的地方,時不時回頭往後麵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