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按著自己突突跳個不停的太陽穴,低頭沉思了半晌才再度開口,“皇姐鐵了心?若真是如此,那朕也不想逆著她的心意去做。”
蕭禦醫想了想,謹慎地措辭,“殿下口中是這麼說的,但若真是如此,臣也不會今日背著她來尋陛下做這陽奉陰違的告密之事了。”
幼帝臉上的神情像在說“你說誰陰誰陽?”
蕭禦醫縮縮脖子,“我觀殿下這兩個月來,其實對腹中胎兒多有回護,和臣見過其他婦人並無不同。”
在蕭禦醫看來,薛嘉禾怕的隻是自己會重蹈母親的覆轍,又出於朝廷格局考慮,才認為孩子不該出生,即便落地也不能平安喜樂地過一生,乾脆不要生下來的好。
可她心中對尚未成形的胎兒卻並無半絲反感。
每每蕭禦醫去看診,見到薛嘉禾垂眼望著小腹輕輕用手指撫摸的模樣,多少也能看得出來——薛嘉禾也是有些不舍的,隻是情感與理性之間,她到底選擇了後者,當斷則斷。
可若薛嘉禾擔心的事情都能順順利利解決呢?
幼帝在龍案後坐了許久許久。
蕭禦醫屏氣凝神地等著,知道少年皇帝心中需要衡量的太多太多。
彆的且不提,須知若是孩子能順利留下和出生,那便是又一根能將容決鉗製住的鐵鏈。這話雖不好聽,但先帝將薛嘉禾配給容決,多少還是有克製容決的意思。
不過幼帝若隻考慮這一點,便太無情了。
蕭禦醫不由得偷偷在心裡想道:好在容決對薛嘉禾也不是沒意思,隻不過這愣頭青彆的樣樣擅長,武定乾坤文安天下,偏偏這點兒女情長的事情想不明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幼帝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當下多少人知道?”
“隻有殿下、臣、以及殿下身邊女官綠盈。”蕭禦醫立刻應道,“但畢竟隻是權衡之策,時間久了多少會露出馬腳,還請陛下早日定奪。”
過去的兩個月裡,便幾次碰到險些露餡的危機,好在綠盈機智,都給圓了回去,可每次都驚心動魄的,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朕再怎麼定奪,也要過皇姐那一關。”幼帝沒好氣地道,“若說不通她,朕也絕不會逆著她的意思來。”
蕭禦醫低頭沒接話,事實上幼帝這話裡已經有偏向了。
少年皇帝深吸了口氣,“過幾日東蜀使團入京,屆時宮中設宴,一切等朕那日見了皇姐商討過後再做打算。在那之前,你便同以前一樣好好瞞著便是。”
蕭禦醫鬆了口氣,附身行禮,“是,陛下。”
*
東蜀的使團說來就來,十日的時間便抵達了汴京。
薛嘉禾雖不用去親自迎接使團,但身為長公主的她少不了要在當晚的宴會上露個麵。
禮部官員頭疼了許久,到底是將薛嘉禾長公主的身份排在了攝政王妃的身份之前,坐於皇族之間,而容決則穩坐百官之首,兩人的位置之間隔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轉頭就能看見,卻又不同其他夫妻一般直接坐在一起。
距離和蕭禦醫的三月之約隻餘十幾天,薛嘉禾是萬事小心為上,一滴酒也沒敢沾,淡然坐在幼帝附近,腰杆挺得筆直,微垂著眼的模樣好似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硬是撐住了皇家貴不可言的架子。
即便如此,悄悄往她身上打量的目光還是數不勝數,多的是人對這個常年不露麵、最近卻在傳聞裡頻頻出現的綏靖長公主好奇。
代替幼帝去迎接東蜀的藍東亭帶著使團一行人進殿時,薛嘉禾才第一次抬起了眼來。
東蜀使團的規模倒是不大,除去隨從護衛之外,一共十二人。
這十二人中,最先吸引人矚目的,便是行在第二位、嫋嫋婷婷的柔美女子。
薛嘉禾隻掃了國色天香的東蜀公主一眼,便將視線落在了使團為首的那名使臣身上。
能當使團之首的,想必不會是個蠢貨,更何況還肩負著護送公主成功和親的任務。
至於東蜀公主本身是什麼模樣,薛嘉禾倒不甚在意。
東蜀公主品性如何,會嫁給什麼人,自有幼帝和百官一道定奪。
——隻不過這公主看起來也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給幼帝當妃子不是年紀大了些?
來宮宴前,薛嘉禾還以為會見到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先定親,等年紀到了再二度送來大慶;又或者是直接當做童養媳養在大慶宮裡,誰知道卻是個妙齡少女。
或許這已經是東蜀年紀最小的公主,挑無可挑?
薛嘉禾觀察著為首的使臣步步向前,卻察覺到另一股視線堂而皇之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明顯的審視衡量意味讓薛嘉禾分出些許注意力回望過去,卻正是跟在為首那使臣身後的東蜀公主。
同薛嘉禾對上視線時,東蜀公主反而十分大方地朝她微微一笑,不可方物。
作者有話要說: 唏噓,還好今天不日萬,這章卡得我重寫了一半,所以更新遲了,一會兒評論發紅包吧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