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薛嘉禾對村中無論什麼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態度,孫威家的毛孩子虎兒得到的笑容和誇獎甚至還多一些呢。
薛嘉禾隻是禮貌地將容決劃到了和自己毫不相關的陌生人範疇之中。
即便她朝他笑得多了,也也不是拉近距離的意思。
倒不如說,反倒因為不願接受容決的心意,而有意將他隔得更遠了。
趙白在旁又出了另一個主意,“孫威對王爺忠心耿耿,他又是村中數一數二和夫人交好的人家,王爺不如將事情和孫威坦白?”
容決沉著臉道,“讓孫威知道他就是薛嘉禾惦念了十幾年的故人?”
“孫威有妻有子,知道也不會如何。”趙白合理推論。
容決仍舊想也不想地否決了趙白的提議,“不行。”
看孫威對十幾年前的往事一無所知,便能推測出薛嘉禾必然沒有告訴他,她有她的考量,容決不想貿然插手引起她的不滿。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支持薛嘉禾這縮頭烏龜似的做法了。
薛嘉禾明明在意得連夢裡都會見到的故人,明明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居然還能忍得住不去相認——就因為對方有了家室。
光是稍稍設想這其中的珍視回護之意,容決都仿佛能聽見自己血流加速從耳畔奔流過去的聲音。
縱然不太地道,容決還是在心裡暗暗地將自己和孫威從頭到腳比了一遍——他哪裡比孫威不好?
但多想也無用,先來後到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趙白這麼一提後,容決一整晚想的都是薛嘉禾和孫威的事。
第二日見到薛嘉禾時,容決腦子裡還在轉著這個問題——薛嘉禾該不會真對孫威……
薛嘉禾穿著厚厚的外袍出門,頸邊圍了一圈白色的絨領,臉幾乎埋了半張在裡麵,懷中還抱著個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繈褓,倒是極為安靜,沒像前次那樣突然哭起來。
見到門外的容決,薛嘉禾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又很快將眉梢壓低。
她沒想到容決會等著,但細細一想又沒什麼好奇怪的。
綠盈跟在薛嘉禾身後出來,她抱著另一個孩子,將院門掩上後,飛快地看了一眼容決,低聲提示道,“夫人,馬車應當在村口等著了。”
薛嘉禾點點頭,她邁步的同時轉頭對容決笑了笑,“攝政王殿下起得倒是很早,其實不必這麼麻煩你的。”
這是象征性的拒絕,是薛嘉禾在知道容決不會妥協後的直白表態。
容決牽著馬放慢腳步跟在她身旁,沒接這句在他看來的廢話,而是道,“腳下小心。”
初春剛到,石板路相當滑,薛嘉禾的步子走得很慢,她能察覺到人高馬大的容決配合得有些吃力。
他幾乎算是走走停停地遷就著她的速度,比跟在身後的綠盈還要小心。
一想到這份略顯笨拙的好意是從唯我獨尊的容決身上表現出來的,讓薛嘉禾無奈又困擾。
她緩步走出小路,偏頭果然見到約好的馬車已在村門口等待,便試著又拒絕了一次容決,“到鎮上一來一回便是半日,攝政王殿下事務繁忙,不必一道來了。”
容決乾脆道,“我是順路去鎮上買東西,你也管?”
他都這麼搪塞了,薛嘉禾也隻好蹙著眉不再說話,小心地抱著孩子上了馬車,有意地沒借助容決一點幫助。
綠盈緊跟著也上了車,許是角度問題,容決瞥到了一眼被綠盈單手抱著、正酣睡的嬰兒。
容決這刻才有些怔忡地意識到,他來了三天,薛嘉禾從沒主動讓他看過孩子。
簡直好像這兩個孩子隻是她的,便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一樣。
車夫忐忑地打量麵色微慍的容決,小心翼翼坐到車前,動作十分輕地揚鞭碰了碰馬兒,馬車便被它帶著慢悠悠往前行去了。
容決看看那同步行也差不多的速度,勉強滿意地翻身上馬,比遛馬還慢地跟在了馬車一側。
綠盈聽得路上踢踢踏踏是兩匹馬的步子,小聲對薛嘉禾道,“攝政王果然隨著馬車的速度走。”
薛嘉禾搖搖頭沒說話。
“不過今日有攝政王在,或許能替夫人解決那每次去鎮上都會遇到的麻煩。”綠盈道,“省得夫人以後再碰見那人了。”
“與其欠容決人情,還不如忍了這一點小麻煩。”薛嘉禾無奈地道,“容決的身份暴露了會引來關注是一回事,我要是承了他的恩,豈不是必然要回他點什麼,此後他便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綠盈想了想,她道,“可攝政王在此處久住的話,必然還是會知道、會出手的,不過早晚之分罷了。”
這話說得確實在理,薛嘉禾越發頭疼起來。
“也不知道攝政王會在長明村留多久,”綠盈嘟嘟囔囔地道,“萬一他真就不走了呢?”
“不會的,”薛嘉禾淡淡道,“我同容決之間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銘心刻骨,更是原先兩看兩相厭的半個仇人後裔,能讓他斤斤計較上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