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容決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不退反進,又靠近了薛嘉禾麵前一些,“——來長明村時我都被你給唬住了,什麼之前的事都扯平,什麼我和彆人在你眼裡都是一視同仁,其實全是鬼話?你其實對在汴京時的冷遇恨得不得了,現在正在報複我,是不是?”
“不是。”薛嘉禾立刻皺起了眉。
她雖然不悅容決對她先前的許多所作所為,但在多多少少承了容決的幫忙才離開汴京後,她確實下定決心讓此前的一切都扯平、煙消雲散了。
“我信你個鬼。”容決冷哼一聲,他刺在薛嘉禾臉上的視線幾乎像要將她整個人和魂魄都貫穿似的。
覺得自己被冤枉的薛嘉禾抿直嘴唇,正想著怎麼反駁容決的時候,他搶先又開了口。
“不過你想報複也罷,”他篤定地說著,牽著薛嘉禾的手按到胸口,咧嘴笑了一下,“我要是這點準備也沒有,就不會來長明村見你了。”
掌心貼著軟甲和衣料,但仍舊能連同那底下的心跳聲一起微微震顫,薛嘉禾不由得往容決胸口看了一眼。
她知道這時候再多勸容決也是無用的了,這人顯然聽不進去,還一頓看起來很有道理的歪理,將錯硬是怪到了她頭上。
這倒是和小將軍一樣,頭上長了個角,就是用來鑽牛角尖的。
“不過既然你知道就最好了,”容決道,“我有話要說。甲片是我的,我讓趙白送到樹洞中留給你,並不是不告而彆,但甲片被南蠻人奪去是我沒想到的……抱歉。”
他一口氣將這一串說話,頓時覺得胸口輕鬆快意不少。
薛嘉禾卻隻覺得這人的心跳又快了兩分。
……緊張?
“這就是你之前給我買了烤雞的原因?”她問。
容決噎了噎,連著圈在她手腕上的手指都不自覺地緊了一下才放鬆。
若是不仔細觀察,還真不知道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攝政王會有這麼多小動作。
薛嘉禾在心中輕輕歎息,原本要說出口的話臨到嘴邊也下意識地柔軟了兩分,“我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除了這張還算拿得出手的臉和這體內的血緣,有什麼值得你這麼……”
她一時找不到形容詞,停了下來。
“最開始是眼睛。”容決卻認真地想了想,才答道,“你一入宮就生病了,我在窗外看了你的眼睛。”
薛嘉禾抬眼望進容決的眼底,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她就察覺到容決的手指一緊,掌心底下的撲通跳動更是一瞬間就變得七零八落。
“你哪裡都好,”容決皺了眉,“就算是你,也不準說我喜歡的人壞話。”
他這句話說完那一刻,空氣仿佛都靜止凝固了。
薛嘉禾稍稍睜大了眼睛,難以想象這話是從容決嘴裡說出來的——按照蕭禦醫私底下詆毀容決的話來說,容決那狗脾氣的嘴裡怎麼可能吐得出象牙來。
容決的麵色仍然緊繃得同平日裡差不多,薛嘉禾的手掌卻快要被他的心跳給震麻了,叫她不知所措的同時又有點好笑。
——既然知道這話說著叫人害羞,就不要自己張口說出來啊。
“……咳。”容決跟被燙著了似的飛快鬆開薛嘉禾的手,倉促地站了起來,“我說的話你都記好了!”
他掉頭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走去,背影又頗有些強自硬撐的狼狽之意。
到了門口時,趙白正巧進來,和容決撞了個照麵。
趙白耿直道,“王爺,熱成這樣麼?”
容決帶著殺意瞪他一眼,奪門而出。
抱著個盒子的趙白有些茫然,他走到薛嘉禾麵前,將盒子往桌上一放,道,“夫人,雖說王爺剛出去……但這是王爺讓人尋來送您的。”
薛嘉禾輕聲應了,指尖仍有些麻痹,她不自覺地捏了捏才伸手掀開盒蓋。
將那盒子掀開一條縫的時候,薛嘉禾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本該拒絕容決送來禮物的。
可開都開了。
……罷了,看過之後再以太貴重為由退回去便是。
薛嘉禾有些懊惱地在趙白的注視下將盒子敞開,目光落在盒中一塊被心細打磨雕琢成球形的琥珀上。
琥珀色澤偏黃,澄澈得能清晰得一眼望見被凝固在其中、脫離了時間的怒放花朵,白色的花瓣片片伸展到了極致,是薛嘉禾那天夜裡沒來得及看見的盛景。
“這大約是王爺今日份送給夫人的花。”趙白一本正經地介紹,“琥珀中的花名為月兔,是曇花的一種,這塊琥珀有些年頭,王爺尋了不少時候才找到。”
薛嘉禾一口氣屏在胸口良久才緩緩吐了出去,她無奈地揚眉注視著琥珀中的曇花,想起了容決那日斬釘截鐵的誓言。
久放不衰的曇花,竟真讓他給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