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王給自己兒子們的考驗是替死在容決手裡多年的大王子報仇, 無一人達成, 等蠻王一死,南蠻自然避無可避地陷入了政權的內亂之中。
容決按兵不動幾個月等的就是這個蠻王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機。
幾名將領奔赴陝南戰線時, 容決卻沒有立刻動身。
一來, 內亂又沒什麼底氣的南蠻沒那麼難纏;二來,他有另一件更為在意的事情。
從周家一路牽連出來的人口走私案子已順藤摸瓜查得相當之深,容決從中掌握的種種情報中有一條是十分篤定的——南蠻和東蜀暗中有聯係, 想要攜手重創大慶。
薛嘉禾雖不知道各中詳情, 但在見到正月初一剛過去,攝政王府中便開始頻繁有武官出入、個個神情凝重時, 便也猜到了一二。
正月第八日時, 薛嘉禾從容決口中得知了毓王再度重病不起的消息,有些愕然,“這麼突然?”
要知道年前時, 宮中剛剛才收到了毓王呈上的折子,稟報喜得麟兒,當時幼帝和太後都好好賞賜了一番。
滿打滿算不過十來日的功夫, 明明應該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毓王居然又病倒了?
“雖說病來如山倒, 可毓王他……是真病嗎?”她忍不住問道。
“恐怕不是。”容決搖頭,他沉默片刻,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似的, 但最後還是講了, “恐怕是東蜀公主動的手, 隻是尚無證據。”
“承靈公主?”薛嘉禾握緊手中杯子, 抿唇半晌,低頭喝了一口水方才平靜了些,“若是如此,她也不是第一次動手了。”
可承靈公主到底圖的是什麼?
像是猜到薛嘉禾的想法,容決道,“毓王世子出生時,陛下特批了旨意送去,如今她是真正的毓王妃。”
薛嘉禾抬眼同容決對視了一眼,她喃喃道,“因而,她的兒子便是下一任毓王的唯一人選。可她做這些,難道就是為了保證自己兒子的王位?”
王位雖好,對於一名是和親而來的外國公主也確實是應該為子嗣考慮爭奪的,可問題是承靈到大慶區區兩年時間,與其迫不及待將毓王一脈統統鏟除,倒不如先倚靠他們建立自己的力量,在兒子長大的過程中徐徐圖之。
再者,這等急躁殺人奪權的手法也太容易引起朝中的懷疑了。
承靈公主不是那麼蠢的人,薛嘉禾見她第一麵就知道。
“她定是另有所圖,”容決點頭,“我已讓趙青帶人趕去增援了。”
薛嘉禾輕輕歎氣,想起那個麵相極為老實的青年毓王,“也不知毓王能不能扛得過這一出。”
若真是實打實的生病就罷了,若是被就在身邊的人下的毒……恐怕在劫難逃。
“可能的解藥已讓趙青帶著去了。”容決撫了撫她的頭發,“隻是個不相熟的人,你不必如此掛心。”
毓王同薛嘉禾,那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的關係。
容決不想見她為不相乾的人操心太過。
“我擔心承靈……毓王妃所謀甚大,也不知道趙青能不能應付得過來。”薛嘉禾蹙著眉道,“你不是說,南蠻同東蜀隱隱有聯盟的意思?那南蠻如今已同大慶交戰,東蜀怎會毫無反應?”
“狐狸尾巴隻要在,就必定會露出來。”容決冷笑一聲。
他在汴京遲遲不出,等的就是東蜀按捺不住的那一日。
而薛嘉禾的疑慮果然是一語成讖,正月尚未過完,東蜀率軍打到了大慶東邊國界處,連夜掠奪了一個靠近邊塞的村莊。
那村莊所在處,離毓王封地不遠不近就是兩三日的距離。
毓王有私軍護城,可他病得起不了身、下不了令,毓王一係又無人能當得起大權,唯一的血脈呱呱落地還不到一個月,一時間城中人心惶惶,八百裡急報直奔汴京求援。
比八百裡急報更早送到汴京……準確地說,送到攝政王府的,卻是另一封信。
聽說有個身材矮小、遮著臉的信使到門口送信說是讓攝政王親自過目時,管家沒太在意,擺擺手就叫人趕走算了。
——若這等莫名其妙的信都收進來,那攝政王府的人每天都不用乾活了。
“那人說,是和戰況有關的。”門房苦著臉道,“我聽著事大,不敢擅作主張,才來問您的。”
管家不得不去了一趟門口,他打量那身型矮得過分、將臉嚴嚴實實遮住的信使,到了嘴邊的試探一句也沒問出口,對方將手中信箋一拋,自己轉身便跑走了。
管家一愣,讓門房去追,隻在拐角暗處撿到了那人脫下的外袍,顯然對方早有準備。
信來得蹊蹺,管家反複檢查過裡頭真的隻有一張紙,才交到容決手裡說了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