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等了幾日, 宮中都沒有再傳出動靜, 隻幼帝讓大太監低調地給她帶了句口信說萬事不必擔心, 便暫時將何盛樂和太後名字都扔在腦後,專心致誌接著裝病, 另外分了半注意力算著日期。
容決也該率軍到禹城附近了, 不知是不是已經和東蜀軍有過遭遇戰?
禹城離汴京太遠, 即便是快馬加鞭戰報要傳遞到汴京, 需要時間也相當之久。
薛嘉禾偶爾還能收到容決親筆寫家書, 他看來十分不會做這檔事, 每每信中寫內容都相當簡練,薛嘉禾估摸著大約比真正戰報上字還少。
大多時候也隻不過是報句平安罷了。
薛嘉禾無奈地將書寫十分潦草信收起,對季修遠道, “容決送到汴京戰報, 怕不是他自己寫吧?”
“那是自然。”季修遠理所當然地答, “他隻有口述功夫, 有時直接交給他人去寫——先帝在時他就這麼做了。”
想想那人從前行徑, 薛嘉禾支著下巴道,“幾年時間, 他變化了不少。”
“確實。”季修遠意味深長地讚同, “從前我作為殿下長史, 可是絕不認同您嫁給那個男人。”
“現在認同了?”
季修遠麵色深沉,“現在攝政王有那個可能得到我認同。”
薛嘉禾樂了, 她拍拍季修遠肩膀, “放心, 我手裡可又是和離聖旨,又是容決淨身出戶字據呢,吃不了虧。”
“但攝政王若是真有對不起殿下那一日,這些名聲金錢地位又怎能彌補殿下失去東西?”季修遠認真地道,“若那一日來臨,我恐怕無法任由攝政王隻是淨身出戶就能瀟灑地繼續活下去。”
薛嘉禾隻當季修遠是在開玩笑,把蜜桔往他麵前放了一個,“好聚好散,我早有心理準備。不然怎麼,你要容決償命?”
季修遠低頭拿起橘子卻沒剝開,他將小巧玲瓏蜜桔轉了半圈,道,“若殿下傷心不已,我或許真會想辦法殺了他泄憤。”
“可真叫你唬住我了。”薛嘉禾失笑,“你少琢磨這些有沒,我哪裡一傷心就到要死人地步了——吃你橘子。”
季修遠這才慢吞吞地剝起橘子來,邊道,“這次毓王妃事情可不就是。”
“我倒不擔心離汴京那麼遠毓王妃能做什麼,”提到毓王妃,薛嘉禾也微微皺了眉,“倒是汴京城裡其他人是否會被煽動……既然太後能突如其來地知道毓王妃要求,那汴京城裡其他人知道也都不難吧?”
不過是暗中掌握著消息那人究竟什麼時候、透露給什麼人罷了。
“殿下放心,”季修遠將剝好橘子放到薛嘉禾手中,他慢條斯理地說,“隻要您不出攝政王府,外頭即便有什麼風風雨雨,都同您沒有關係,天塌下來自然有人頂著。”
薛嘉禾將蜜桔塞進嘴裡,有些心不在焉。
她總覺得容決走後汴京城是不該這麼安靜。
安靜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蟄伏於這般風平浪靜底下,要伺機而出將她撕碎。
……
薛嘉禾危機感並不是空穴來風。
太後在宮中鬨絕食第四日,毓王妃對容決提要求便小範圍在一二品大員中悄悄傳了開來。
翌日早朝立刻有官員出列奏請同意毓王妃要求以避免一觸即發兩國戰役。
一人發言後,很快便有數人站出來讚同,接著便是以李中堂為首激烈反駁,雙方唇槍舌劍戰成一團,很快小半個朝堂都被牽扯進了其中。
幼帝不言不語地看了半晌,直到這些人都吵累了、不自覺地安靜下來跪在地上,他才沉靜地開了口,“爭完了?”
不高不低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卻叫最先挑起爭論那幾人脖子一涼,好似見到了病重前先帝似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攝政王既然娶了皇姐,便不會有妾室,更不會有側妃。”幼帝道,“這世上沒有強嫁強娶道理。”
殿中某些官員想要高呼“陛下三思”再巧舌如簧,可實在是能說話都已經在方才爭論中說完了,這會兒再重複便顯得相當底氣不足。
更何況,幼帝不苟言笑麵孔叫他們也有些沒膽子再度扇起風浪來。
這日早朝在幼帝強壓下安安靜靜地結束了,百官各自懷著各自心思退朝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