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太後這個好幾日隻喝水不吃東西的人,就是出門前好好用過早飯的薛嘉禾都有點餓了。
綠盈手腳輕快,太後餓得沒力氣,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食盒便全然敞了開來。
太後雖緊閉著眼睛,薛嘉禾也仍能看見她喉嚨微微吞咽的動作,了然地挑了挑眉。
——太後這絕食說到底不過威脅的手段罷了,既不是真病又不是真想死,食物放在麵前,快餓死的人怎麼忍得住?
太後不敢睜開眼去看那些菜肴,隻得一直合眼昧著良心道,“禦膳房拿過不少珍饈來了,我都……”
她的話還沒說完,腹中便傳出極為響亮的一聲叫喚,趾高氣昂地將她的謊話打斷了。
即便薛嘉禾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臨到這場麵時也險些笑了場,咬著嘴唇內側才好不容易給忍住了。
太後羞憤欲死,抓著薛嘉禾的手也不自覺多用了幾分力道,結結巴巴地改口道,“我都是聞著餓,可吃進去立刻又反胃給吐了,再不敢真吃進去,隻每日用參湯吊著。”
薛嘉禾認真道,“參也可用來熬些家禽的藥膳,多少也能有些肉味呢。”
太後的肚子又附和似的叫了兩聲。
這下連訓練有素的宮人們麵色都有些微微扭曲起來了。
太後乾笑兩聲,“阿禾,我知你是個好孩子,擔心我,可這些還是聽太醫院那些禦醫的話叫人更安心些,是不是?”
“您說得是。”薛嘉禾見好就收,但也不叫綠盈將食盒重新蓋起,而是就大大咧咧敞開放在那兒,香味竄了一室,叫人垂涎欲滴。
靜默了片刻後,太後才像是重新收拾好了心情似的,再度平和地開口道,“阿禾,母後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應母後照著做呢?”
看來總算是沒耐心,要切入正題了。
薛嘉禾輕笑道,“您且說便是。”
“禹城的事兒,你也該聽說了吧?”
“禹城什麼事兒?”薛嘉禾眨眼反問道,“攝政王倒是寫了信給我,叫我不必擔心,禹城不日便可收複,您說的是這件嗎?”
太後叫她噎了一下,心中怒罵這小蹄子從什麼時候學得這般牙尖嘴利,麵上還得一幅和藹親切的表情道,“是有個能叫禹城和大慶其他地方的百姓更不必受苦的法子,需要你從旁幫一幫。”
“您說笑了,打仗的事我可一竅不通,”薛嘉禾道,“看來還是太後懂得多,我可連多少人一營都說不請呢。”
太後:“……”她權當沒聽見薛嘉禾不知道是不是諷刺的話,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道,“毓王妃你可還記得?便是東蜀送來和親的那個公主,宮宴上你應當是見過一次的。”
“不太記得了,”薛嘉禾搖頭,驚訝道,“禹城被占,她又是毓王妃,難道已大義為先、為國捐軀了嗎?”
太後被薛嘉禾反複拿話堵了幾次,又一直聞著邊上一個勁飄來的香味,一肚子邪火沒地方發泄,慈眉善目都快裝不下去了。
她深吸口氣,乾脆直截了當地道,“毓王妃沒死,她同東蜀軍一直有聯係,想用手中的情報交換個攝政王側妃的位置。”
一口氣趕在薛嘉禾搶話之前說完這一段,太後才長出了口氣,心放下一半,道,“你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是主母,點個頭便是了,母後知道你委屈,會好好給你補償的。”
薛嘉禾靜靜聽罷,才開口道,“毓王妃一直同東蜀軍有所聯係,您竟不想想著要將她就地正法殺雞儆猴,還要接受她的交易,給她不愁吃喝的下半輩子?”
太後皺起了眉,“不得說這般任性的話!毓王妃從前或許做了錯事,但既然有心改邪歸正,又能拯救萬民,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再說,她即使進了攝政王府,也不過區區一個側妃,你隻要有手段,還怕比不過她去?”
“母後替我想得可真深遠,”薛嘉禾含笑抽了被太後握住的手,她道,“您心中都替我答應好了呢。”
太後耐心地又勸,“隻要你點個頭,大義便是你的,你又是堂堂長公主,難道會怕她一個背井離鄉、叛國而出的彆國公主?”
“這我倒不怕。”薛嘉禾點了點頭。
太後麵露喜色,正要說話時,薛嘉禾又接著說了下去。
“可我不樂意啊。”
“阿禾!”太後麵色一冷,“你可知道這是國家性命攸關的時候,容不得你胡亂任性!”
薛嘉禾一哂,她站起了身來,道,“我十五歲才進宮,十五年的時間都是在宮外胡亂長的歲數,確實不太懂得怎麼‘識大體’呢。因而。無論您怎麼說,我也不會同意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的。”
她退了兩步,微微俯身看著麵色鐵青的太後,道,“既然大費周章將我召進宮來,您大約也想過若我不同意的話該怎麼辦吧……母後?”
太後沉著臉半撐起身子,喝道,“來人,將長公主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