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到池塘邊,茫然地看向空無一人的池塘,隻餘下雜亂的荒草在寒風中蕭瑟,發出簌簌的聲音。
那個她養了五年的小姑娘,與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消失不見。
身為靠仇恨存活的祭魂屍,在執念放下那刻,宋瑤與那白骨一同消散。
她放下執念,送自己去往生,再不用被虛無的仇恨困在世間。
時隔二十五年,再一次擁抱著自己的愛人。
生未同寢,死要同穴。
手腕上慶兒送的的紅繩發出白光,司黎心口驀地一陣抽疼,隻是瞬息之間便消失,她無措地伸出手撫向心口。
鼻頭一陣酸澀,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那一瞬間的情緒。
她在傷心。
可隻是瞬息,那莫名的情緒消失,心口一陣空曠,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在做夢。
她怎麼可能會傷心呢?
她沒有心啊,沒有愛恨貪癡,沒有情緒。
“阿黎?”
容九闕的聲音響起,司黎怔然抬頭,卻是越過了他看向他身後的人。
晏行寂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青年輪廓清晰銳利,安靜沉默地看著她,眸中的情緒複雜,薄而軟的唇瓣緊抿,司黎有些讀不懂,隻覺得現在的他有些……難過?
可下一瞬,眼前的空間恍若扭曲,視線模糊不清,心口處一陣抽疼,意識逐漸脫離軀體,她渾身無力,纖細的身子朝後倒去。
那白袍青年似乎有一瞬間的怔愣,淡然的神情一寸寸碎裂,慌張地朝她而來。
她聽到兩聲熟悉的聲音,他們齊齊在喊她——
“阿黎!”
***
司黎仿佛做了一場大夢,夢中那些虛無飄渺的記憶讓她額頭滿是汗水。
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十天之後的晚上,心口處的疼痛早已消失不見,周身溫暖舒適,毫無半分疲憊疼痛。
而鼻息間是熟悉的熏香,身下是柔軟溫暖的床褥,她坐起身看去,屋內芙蓉紋路窗半開,窗下擱置著一方軟榻,靠牆一側擺著梳妝台,琳琅滿目擺滿了珠釵首飾。
這是……霧玉崖。
青霄劍宗的霧玉崖。
她與晏行寂成親那年所住的地方。
即使過去了三百年,她依然熟悉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花一草。
這裡依舊保持著她離開前的模樣,纖塵不染,樓閣飛簷,看得出來晏行寂有好好照料。
這裡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他們纏綿的痕跡,床笫間、窗台旁、軟榻上、書案間、以及外麵的溫泉邊,那一年晏行寂壓著她在每一個地方,啞著嗓子低哄著她一遍遍說愛他,承諾一輩子不會離開他。
他們在晴天溫柔接吻,在雨天炙熱纏綿。
這裡處處都是兩人的記憶。
她被晏行寂帶來了霧玉崖。
他為何要帶她來霧玉崖?
這床墊從未如此滾燙,她隻覺得自己怕是要活不過明天了,翻身下床穿上鞋便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