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回首,從冰室外緩緩走來一人,一襲用銀線繡著青竹的白衫流光縈回,烏發用玉冠高束,垂下的發絲烏黑柔軟。
他的雙眸始終看著司黎,輪廓線條清晰疏朗,暈染著疏離和淡漠。
司黎看著他一步步走到她身前。而他的身後,藍衣少年提著劍出現,淺瞳瞧著晏行寂的背影有些冷漠。
“阿黎,我來了。”晏行寂輕聲開口。他已來到司黎身前,長睫垂下看著眼前不及他肩膀處的少女。
司黎一雙黑眸透亮,看著他的神情平淡,"好。"
容九闕也上前來,少年神情有些焦灼: “阿黎,你無礙吧。”
他不知道司黎與晏行寂的計劃,當那魔霧蔓延開來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那詭異強大的力量,那人的修為比她還高上一個小境界。
容九闕慌張地想要去救她,可還未觸及到司黎,她已經被綁走。
魔霧褪去,隻剩滿堂的祭魂屍和他與晏行寂。
晏行寂眉眼依舊冷淡,看著司黎消失的地方,周身的威壓暴漲將那些祭魂屍牢牢攔截在外。可他卻毫無意外,隻是平靜地看了一眼,隨後自顧自地殺著祭魂屍,劍光四起穿梭在屍群之中。
瞧見晏行寂那般淡然模樣,容九闕陡然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計劃。晏行寂與司黎早就算計好了。
若不是故意的,來的那人是不可能在晏行寂手下擄走司黎的。僅憑一個大乘中期怎麼可能在渡劫麵前搶人。
司黎是故意被擄走的。晏行寂也知道。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兩人並未與他說這些。
而此刻,容九闕看著眼前的少女,心房瞬間被攻破,各種複雜的情緒像是溺水一般湧來,鼻尖酸澀的不成樣子。
“阿黎……”
“阿闕,我無礙。”
司黎並未注意到他的情緒,而是轉身看著還在喃喃自語的彌裳。
彌裳美豔的臉上全是驚慌,往日那副總是笑盈盈的假麵被揭掉,慌張地跑到陣心,靈力不斷湧入到早已被晏行寂自外毀壞的陣法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還魂陣……""宣姐姐,宣姐姐……"
陣法毫無動靜,任憑彌裳如何加注靈力都未有反應。“快出現
啊,快出現啊!”“我的還魂陣!”
往日那般風光的人,此時崩潰地跪坐在陣法之中,一雙眼裡滿是恐慌無措,魔紋漸漸爬上她白皙的側臉,又哭又叫的宛如一個瘋子。
“彌裳。”司黎喊出聲, "莫要再執迷不悟。"
彌裳陡然看向她:“是你,你算計我?”她的目光落向司黎的脖頸處,那裡一抹蓮花印記悄然浮現。
彌裳忽地便明白了。
“你故意被我抓來,你們早先便猜到了青霄劍宗的弟子在我這裡,便故意入甕,晏行寂在你身上下了追蹤符,無論你跑到哪裡,他啟動符篆便能瞬移過來。"
司黎是故意被她抓來,晏行寂便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青霄劍宗弟子被關押的地方。司黎並未應聲。
晏行寂卻走了過來: “還魂陣已被我毀了。”
“晏行寂!”彌裳轉過頭來,眸底猩紅詭異, "你去死!"
她飛身朝晏行寂撲來,衣裙飄揚而過,快的宛如一道厲風,周身濃鬱的海棠花香在冰室中擴散開來,看著晏行寂的眼神儘是殺意,依然喪失了理智,完全不顧自己大乘的修為要如何打得過渡劫。
司黎和容九闕並未動作,隻沉著眼看彌裳越來越近。那股海棠花香濃鬱的令人心顫,彌裳的綾羅呼嘯著朝晏行寂而來,在空中發出獵獵的聲音。
可那綾羅停在距離晏行寂一寸之處,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牢牢阻攔在外。
“晏行寂,你去死!”她花費了那麼多年心血打造的還魂陣,明明就差一點。
明明就差一點!
城
今晚便是月食,隻要借助滄溟鏡度過雷劫,她的宣姐姐便能活過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晏行寂,我殺了你!”彌裳周身的魔氣暴漲,臉上的魔紋越發明顯,將一張臉襯得猙獰可怖。
晏行寂神情未變,眸底的溫度卻漸漸霜寒。“執迷不悟。”
渡劫的威壓在一瞬間炸開,司黎和容九闕隻感覺到脊背上驀地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壓迫著。
隻是瞬息便被晏行寂收回,為他們施下結界護體。
可彌裳卻是生生受了他的威
壓,纖細窈窕的身子被狠狠擊飛,徑直撞到正中的冰床旁,脊背與堅冰相撞,她痛的嚶嚀出聲。
像是斷翅的蝴蝶一般滑落,氣血翻滾上湧,順著瘦削的下頜流入白皙的脖頸上,滴落在堅冰而成的地麵上,刺目而鮮豔,溫熱的血氣彌散著霧氣。
彌裳隻感覺自己的經脈似乎都被震碎。
可此時的她被仇恨蒙蔽雙眼,一雙眼紅的駭人,一向愛美的她臉上都是魔紋。
“晏行寂,你去——”可她的話尚未完全說完,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冰室寂靜,那聲音便格外明顯。那是——堅冰碎裂的聲音。
彌裳僵硬地回頭,隻見那承載著宣霓湘的冰床上漸漸爬上道道裂縫,整齊光滑的冰麵上浮現裂痕。
在她驀地瞪大眼時,那冰床“轟”的一聲碎裂。
"宣姐姐!"
她絲毫不顧碎開的冰碴在肌膚上劃出道道傷痕,飛身撲過去用身體接住了因為冰床碎裂而墜落的宣霓湘。
宣霓湘眉眼依舊沉靜,長睫垂下,肌膚吹彈可破白皙依舊,隻是唇色太過蒼白,在彌裳懷裡始終緊閉著雙眼。
"宣姐姐……宣姐姐……"她慌亂地查看宣霓湘,往日的淡然蕩然無存,驚慌失措的像個孩子。
在察覺宣霓湘並未受傷之後,彌裳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通紅的眼眶中淚水卻滾滾而下。她布了這麼久的局,到最後……還是沒有救下宣霓湘。
淚珠一滴滴砸落,低落在宣霓湘的臉上。冰室正中間,彌裳抱著宣霓湘,無聲哭泣著。
晏行寂負手而立,淡然地看著她, "你執念太深,恐難入輪回。"他清冷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冰室中,像是敲擊在彌裳的心尖上。
"嗬……"
許久之後,一聲輕笑出聲。彌裳抬起眼看向不遠處的人。
那人身姿依舊挺拔,高高在上宛如謫仙,清冷的容顏越發動人,烏黑的瞳孔不冷不淡地落在她身上,明明毫無情緒,卻讓她感到一陣寒冷。
“晏行寂。”彌裳聲音嘶啞乾澀, "你說我執念深,可當年你不是比我更瘋狂嗎?"晏行寂負在身後的手驀地攥緊,喉結乾澀滾動,緊繃著一張臉,漸漸浮現
出怒意。
彌裳卻並不看他,而是看向他身旁的司黎。她與司黎對視,紫衣少女麵上情緒複雜,可眸底卻是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
彌裳忽地就覺得好笑。
晏行寂這般高傲的人,縱使天下第一位高權重又如何,這世上總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比如……司黎的愛。他永遠得不到自己心愛之人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