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這麼供著吃喝,那他不是賠本了嗎?
談步瀛卻道:“小姐,小的不敢要小姐怎麼樣。”
烏苔:“能說點人話嗎?”
談步瀛一怔,之後竟然跪下了:“小姐要聽什麼?”
烏苔無語:“你起來,直接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受什麼人指使,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我混進去王府的?我逃跑時的混亂你是不是你們造成的?你是不是一直跟蹤著我?現在你把我劫持到這裡來,到底是什麼目的?是不是想利用我要挾懋王?那我可告訴你吧,你如意算盤打錯了,他是被我蒙蔽了,他失憶了上當了被我的假話哄住了,其實他真正心儀的是葉青蕊,其實我也不是真正的洛國公府嫡女,我是假的,你劫持我真是大錯特錯了!現在皇上已經請了名醫,知道一切的聶蔭槐已經趕往丹陽,隻怕一切都將揭曉了,懋王根本不在意我,他估計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她一口氣說完後,有些氣喘。
談步瀛聽著這一切,皺眉,看她終於停下,才問道:“小姐還有彆的要吩咐的嗎?”
烏苔:“有。”
談步瀛:“小姐請說。”
烏苔:“我要一壺茶!”
說太多了,口真得乾。
**********
烏苔喝了一盞茶後,感覺好多了,她看向旁邊的談步瀛。
談步瀛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並沒有任何惱怒的意思。
她是徹底不明白了,不明白這談步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個時候,談步瀛也開口了:“小姐可能對我有些誤會。”
烏苔繼續喝茶,不想理會。
談步瀛:“小姐對我有大恩,我是豁出去性命也要護小姐周全。”
烏苔放下茶盞,看著談步瀛:“那你回答我的問題啊。”
談步瀛:“好。”
談步瀛緩緩說起來,他確實是璿璣教中人,他也確實收到命令,想要捉拿懋王王妃。
他誠懇地看著她:“小姐,我們並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帶你回璿璣教,不會傷害你半分。”
烏苔:“把我捉回去,不會傷害我,行,我信了。”
談步瀛看著她,明白她是不信的。
他繼續道:“但是小姐不想被捉回去,那我不敢捉小姐回去,小姐想去哪裡,我護著你去。”
烏苔打量著他。
她不想相信談步瀛的話,但是現在不相信也沒彆的法子。
天下之大,無她容身之地。
她想了想,道:“我隻想尋一處安靜之所在,隱姓埋名,過自己安生的日子。”
談步瀛略沉吟了一番,道:“若要尋安靜之處,要找那荒僻所在了,可若是荒僻所在,小姐難免吃些苦頭,再不能享用往日種種。”
烏苔:“我若是命都沒了,還要那些享用做什麼,粗茶淡飯,能平安度過這一生,我便知足了。”
談步瀛望向烏苔:“好。我會幫小姐做到。”
**************
對於談步瀛的說法,烏苔是不太信的,這人怕是嘴裡沒一句真話,比往日騙著懋王的自己還不如。
不過她並沒說什麼。
人為刀殂她為魚肉,她除了聽話,也隻有聽話。
哪怕談步瀛把她賣到勾欄院裡,她能做的也不過是自裁一把免得被羞辱了。
不過好在,談步瀛仿佛並沒有那個壞心。
他帶著她,開始往東而去。
他說,東邊的念州地處荒僻,這些年陸續有彆處百姓被遷徙過來,人員混雜,過去後就能登記造冊,從此後隱了身份,安生耕織。
在那麼一個大晴天,談步瀛趕著車馬,回頭對馬車裡的烏苔說:“小姐不會耕種,不過我會。”
烏苔看著談步瀛,沒吭聲。
這麼好的日頭,照在談步瀛那張略顯黝黑的臉上,他看上去健康而踏實,甚至還有點憨厚,就好像他是一個多麼實在的人。
騙子,全都是騙子。
也許因為自己是一個大騙子,所以才遇到了一個更大的騙子嗎?
她招了招手,對那騙子道:“你進來馬車,我們說說話吧。”
談步瀛一聽,便將韁繩綁在車轅上,然後自己鑽進馬車裡。
這馬車並不大,看著也簡陋,但裡麵鋪得還算舒適,至少沒有那熏人的破氈布。
談步瀛進了馬車後,這馬車裡便局促起來了。
烏苔望著談步瀛,道:“談步瀛,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她這一問,談步瀛那張黝黑的臉頓時泛起來紅。
他沒說話,不過看著烏苔的眼神有些局促。
烏苔:“是不是璿璣教想讓你抓我帶回去當人質,但是你戀慕於我,想把我劫持到窮鄉僻壤,占為己有。”
她還能怎麼著,隻能這樣猜了。
畢竟他們趕路已經七八天了,躲過了一次次的追捕,他為了保護自己,也是豁出去性命,她也不好把他想得太壞了。
談步瀛默了好一會,終於道:“我不知道。”
烏苔:“不知道?”
談步瀛認真地道:“我接到的命令,便是將小姐抓回去,不過我知道小姐不想被抓回去,小姐不想,我就不想強迫小姐。”
說著,他輕輕抿了抿唇,還是那一臉的憨厚和真誠。
烏苔打量著他,最後終於,她微微前傾,靠近了他。
這麼靠近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少年的氣息,那種強烈到噴發的氣息,好像能把她籠罩。
她歎了口氣,道:“你如果喜歡我,我可以以身相許報答你,你看,我有許多金子,這些金子是我的,自然也是你的,我們一起拿著這些金子,隱姓埋名,過上好日子,我可以成為你的妻子,我們一起生兒育女,我可以伺候你,給你生幾個孩子,這樣的日子,多好啊,你說對不對?”
談步瀛抬眸,凝視著烏苔。
烏苔坦誠地看著他,眸中帶著真誠的笑意。
談步瀛卻道:“小姐是騙我的。”
烏苔:“……”
談步瀛:“小姐還惦記著懋王,卻來騙我,要我為小姐賣命。”
烏苔無話可說。
她懶懶地轉過身去,看看馬車外麵的風景。
談步瀛卻道:“不過我卻是甘願被小姐騙的。”
烏苔無精打采:“然後呢?”
她說完後,他也就沒答話。
烏苔就不想說什麼了,反正就這樣了,隨他去吧。
她眨巴著眼睛,從那漏了縫的馬車看著外麵射進來的光亮,心裡卻想,她並不是一個很會騙人的人,說出話的是如此拙劣。
可是她曾經騙過懋王啊,把懋王騙得團團轉。
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所以可以任憑他拿捏嗎?
烏苔抬起手,蓋住了眼睛,她並不太去想這些,也不太想去想懋王。
懋王,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一條河,就那麼永無止儘地往前流,流過的風景,它不會回頭,而雲安城裡的懋王府,便是她永遠回不去的一段風景。
可是就在這時,談步瀛卻握住了她的手。
乾燥而有力的手,就那麼握住了烏苔的手。
“小姐,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願意,我們尋一個民風淳樸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姓埋名,我來娶你為妻,我會耕種,會打獵,也可以紡織,更會做飯,我會把你照顧得很好,你喜歡嗎?”
烏苔:“喜歡。”
談步瀛:“你不要那麼快回答,不然顯得很假。”
烏苔:“……”
她果然不會騙人嗎?
***************
不管談步瀛這個人是什麼人品性子,也不知道他撒下什麼彌天大謊,不過終究來說,他還算是靠譜且能乾的,他就這麼帶著她,躲過了層層搜捕,就這麼帶著她來到了念州。
據說十幾年前的元豐之亂,念州也曾遭受波及,百姓流離失所,逃亡者眾多,這些年來,當地州府采取休養生息的養民之策,又從彆處調來人口,登記造冊,開辟耕地。
談步瀛和烏苔到了此處時,烏苔已經挽起了發髻,假做夫妻,在被各種盤問後,終於由當地縣衙登記了姓名,分發了荒地,兩個人一起搭建茅屋,開辟荒地。
說是一起,做事的自然是談步瀛,在一旁看著的自然是烏苔。
不僅如此,烏苔還很有些拖後腿的意思。
她看著他,道:“我好像吃壞了肚子。”
談步瀛看過來:“是不舒服嗎?”
烏苔摸了摸肚子:“我也說不上來。”
談步瀛疑惑,便放下了鋤頭,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並無不適:“那我幫你揉一揉吧。”
烏苔搖頭:“還是不要了,也許明天就好了。”
談步瀛:“好。”
談步瀛並沒多想,但是到了第二天,烏苔更加不舒服了,她渾身沒勁,懶洋洋地躺在土炕上,就是不想起來。
談步瀛湊過去,抱起來她:“我抱著你去看大夫吧。”
烏苔難受得要命,不過還是道:“鎮上才有大夫,這裡距離很遠吧,再說我不想去鎮上,前幾日不是聽說,鎮上來了官兵,萬一他們認出來你我怎麼辦?”
這一路過來,各地已經張貼了揭帖尋人,隻說是王府裡丟失了重要錢財,大批來自豫州的侍衛四處尋找,逐處搜查。
談步瀛其實也想到了,他們確實應該隱藏在這裡,不該出去。
隻是他低頭看著她的樣子,很委屈可憐的樣子。
他便低下頭,安慰說:“小姐,你再忍忍吧,也許明天就好了,如果還不好,我去山裡給你找草藥,再不行,我們就去鎮上找大夫。”
烏苔輕輕點頭。
談步瀛看著她這個樣子,實在太引人憐惜了,他忍不住,便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烏苔卻並不能接受,下意識將他推開了。
“我都已經這麼難受了,你竟這般對我!”
談步瀛有些狼狽地看著烏苔,愧疚地道:“對不起。”
聲音卻很乾澀沙啞。
烏苔看看談步瀛,也有些愧疚。
她已經答應要嫁給他的,當他的妻子,隻不過她終究邁不出那一步,暫時沒辦法接受。
她想了想,道:“等我病好了,我是願意嫁給你。”
當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隻覺隱隱的痛。
她知道,當這麼說的時候,她是真得徹底沒有了回頭路。
可是那又怎麼樣,這不是她原本計劃中的嗎?
談步瀛對她實在是很好了,她能嫁給談步瀛應該很知足了。
談步瀛凝視著她,半響之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