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重陽節
小銘兒滿百天便做了一場百日宴。
其實關於烏苔在丹陽守陵的種種,坊間也有些說法,甚至關於這位皇太子,大家總覺得疑心,如今因做百日宴,大家掐指一算,按照日子來說,懷孕之時,恰是當初懋帝離開雲安城的時候,倒是也能說得過去。
又見懋帝為這小太子的百日宴大擺筵席,顯見的是寵愛有加,更消了疑心。
待到後來,筵席之上,懋帝親自抱了小太子,百官見過,隻覺那小太子竟仿佛和懋帝一個模子脫出來的,一時再沒人疑心了。
皇後前去丹陽守陵一事雖然蹊蹺,但這太子確實是懋帝的骨血。
如今大家眼見得懋帝對自己的皇後寵愛有加,是萬萬不願意再納其它妃嬪的,這麼一來,誰還敢多說什麼,坊間的傳聞也就漸漸淡了。
而雲安城女眷,偶爾間有和洛國公府來往的,多少聽到一些消息,說是皇後在丹陽守陵,一片孝心可嘉,甚至說起在丹陽產子的種種細節來,這更是讓人深信不疑了。
最近這些日子,烏苔也偶爾召見洛國公府昔日幾個姐妹進宮一起說說話,往日小姐妹本來就有些感情,或許當年有一些小小的間隙計較,但時過境遷,烏苔已貴為皇後,不是昔日能比,洛國公府又是要依仗著烏苔的,大家禍福共依,自然多了幾分親切。
這其中尤其又以葉青卉最受烏苔倚重,時常出入宮廷之中,甚至說好了她家女兒以後要進宮做女官的。
至於那位洛國公爺,更是鉚足了勁,要幫著挑選太傅,以預備為小太子開蒙,又選了家族中若乾年輕子弟,這是將來太子衛隊的預備侍衛。
烏苔見此,也便聽之任之,畢竟如今小銘兒身為儲君,有些事,總是要有人為他張羅,為他鞍前馬後,朝堂之上本無什麼絕對的敵人,自己出自洛國公府,由他們來為銘兒做這些,自然是再好不過。
況且關鍵時候,還有懋帝拿捏,她更是不必擔心。
而百日宴後,轉眼便是重陽節了,雲安城裡,到了這個時節,賞菊設宴的比比皆是,不過今年懋帝卻特意提起來,說是要召見幾位女土官,到時候還要烏苔接待。
烏苔聽著有些疑惑,懋帝解釋起來,烏苔這才知道。
原來大靖西南一帶,多為崇山峻嶺,山穀溪流,地處荒僻,但是卻多木材、銀銅並井鹽等,這些可用來製作肥皂桐油油漆,這些地帶,習俗迥異於中原地帶,多為走婚,有“不落夫家”的習俗。
懋帝登基為帝後,便封了幾位“女土官”,由朝廷委派官員和當地“女土官\進行共製,以此來保西南一帶平安。
烏苔這才明白:“所以這次召見的土官都是女土官?”
懋帝:“是,會有三位女土官進朝覲見,屆時,葉青蕊便隨著那幾位女土官進入宮中,也是給她一個機會,交出璿璣教各盤口的名冊。”
烏苔恍然:“既如此,那臣妾提前做好準備,接應這幾位女土官,隻是西南一帶,民俗風情,臣妾總是應該先有所了解。”
懋帝:“屆時會有禮部侍郎和司儀女官襄助,帶你熟悉西南土著各部落風俗,並交給你土官名冊習性。”
烏苔欣然受命,很快便召見了女官,開始研習西南土著風俗,知道如今懋帝已經在西南各州縣設置了布政使司來牽製酋長土官,這其中又涉及往年大靖對各土著部落的管轄等措施,足足研讀了幾日,對西南土著民俗風情並過往曆史都有了了解。
一時想著懋帝登基以來的種種改製,不免敬佩,無論是那土著部落,還是如今為患多年的璿璣教,懋帝其實都是本著招降安撫的政策,如此一來,也算是與民生息了。
終於到了那一日,三位女土官進朝述職,而葉青蕊也夾在其中,進了宮中,入了朝堂。
幾位女土官先去覲見了懋帝,表了忠心,得了褒獎和賞賜,之後便過來了後宮拜見烏苔。
烏苔仔細看時,卻見為首的一位,叫劉惠貞的,身上穿了顏色瑰麗的開襟圍裙,頭上戴著一頂插了羽毛的尖頂帽子,倒是看著落落大方,再看後麵兩位,麵色黝黑,身形壯實,卻也神采奕奕,便頗為讚賞。
待她們上前拜見了,烏苔忙命起身,問起話來。
她們漢語說得並不好,略有些生硬,不過烏苔倒是能聽懂,便和她們提起西南風俗來,幾位女士官頗為意外,特彆是一位叫奢香的,更是驚訝地道:“不曾想皇後娘娘距離我們千裡之遙,竟對我等風俗了如指掌。”
烏苔笑了:“西南部落地處偏遠,卻也是我大靖子民,皇上每每念起,本宮多少也知道一些。”
這讓幾位女土官很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她們西南一帶,民風迥異於中原,往往遭遇冷眼鄙薄,不曾想大靖皇帝和皇後對她們如此青睞!
當下大家相談甚歡,烏苔還賞賜了她們珠翠、如意冠並襲衣等,之後又設下宴席款待,又命洛國公府老太太並幾位皇親相陪。
這其間,葉青蕊也是隨著的,隻是穿戴上並不出奇,跟在眾人後麵,看著默默不聞。洛國公府有認出她的,暗暗驚訝,但是也沒人敢問。
如今範氏閉門不出,專心禮佛,至於這葉青蕊,離開國公府再不見回,現在突然出現,大家隻好當做沒看到了。
烏苔坐在後位,自然高居於眾人之上,將宴上情景儘收眼底,偶爾間能察覺到,葉青蕊會暗暗打量自己。
也不知道皇上和葉青蕊說了什麼,看起來她頗為忐忑。
終於,這宴席結束了,幾位女土官對烏苔敬重感激,臨走前一再邀請烏苔有朝一日前往西南遊覽,烏苔自是笑著謝過了,又命葉青卉等人親自陪著幾位女土官出了宮門。
送走了女土官後,並沒放葉青蕊走,而是留了下來在偏殿之中。
烏苔倒是也不急,先去逗弄了小銘兒,又歇了片刻,用了茶水,略梳洗過了,這才命人將葉青蕊傳喚了來。
被傳喚了進來後,葉青蕊竟還算規矩,是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頭。
烏苔見此,道:“你如今倒是和往日性子大不相同。”
她實在是疑惑,以前葉青蕊可是桀驁不馴,很是篤定地覺得懋帝會被她拿捏在手心裡,仿佛可以開天辟地,如今卻看著腳踏實地一些,也收斂了。
葉青蕊本是依禮垂著頭,聽到這話,才略抬頭,看向烏苔:“回稟皇後,隻是看清楚了時勢,比以前長了一些見識。”
烏苔:“時勢?什麼時勢?”
葉青蕊抿著唇,看樣子並不敢多說。
烏苔越發納罕了:“可恕你無罪,你儘管說就是了。”
葉青蕊略猶豫了下,麵上便有了沮喪,嘲諷地笑道:“我原以為自己身份尊貴,大有一番作為,誰知道卻不過如此。”
她說這話,倒是真心話。
她長在璿璣教,又是國公府的貴女,結識了未來的真命天子並當朝首輔,這配置,怎麼也得興風作浪做出一番大事業。
誰知道自己不過是區區一介農女,和那洛國公府並無瓜葛,這也就罷了,偏偏那懋帝也並未心儀自己,隻是想利用自己罷了,想想也真真可笑。
懋帝那樣的人,本是梟雄,又怎麼會輕易陷入兒女之情,她當初也太過自以為是了。
聶蔭槐倒是對她有那麼一絲好感,但她也說不上喜歡了。
況且前有懋帝,再看聶蔭槐,總歸是覺得自己屈就了。
這麼一來,她乾脆不想著這些了,恰此時懋帝以璿璣教教主之位來誘她,要襄助她登上璿璣教之位,還說要為她派遣護侍。
她當然明白,懋帝不過是想利用她,讓她做傀儡教主,其實璿璣教大權全都把控在懋帝手中。
不過那又如何,痛定思痛的她,明白這就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了。
懋帝心狠手辣,若是自己不願,他必然不會留下自己性命,倒是不如從善入流,就此做這個朝廷傀儡,為朝廷管轄璿璣教,好歹有一條活路,說不得還能有一番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