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小時候還是跟家裡做護院的叔叔學過兩天拳腳的,隻是也沒當真與人動手過啊。大姑娘這到底是覺得等下會鬨到什麼地步?寇家太太到底是要乾什麼?
兩個丫頭正各自想著,齊氏果然已經怒氣漸盛,幾步就趕上了俞菱心:“你這丫頭,越發沒有禮貌了是不是?娘跟你說話沒說完,你就敢走!你們俞家的規矩到底是怎麼學的!”
俞菱心瞧著齊氏原本娟麗的五官已經在怒氣下有些猙獰,心知這是連早上的火氣一起發了出來,放眼瞧了瞧周圍,這是昌德伯府二門內西側的一個小花園。
那些要告辭的賓客即便經過瞧見,一打眼之間也隻以為是齊氏與俞菱心母女在說話,無人太過留意。而那些沒走的賓客就在裡頭聽戲,後園中熱熱鬨鬨的鑼鼓喧天,越發將這邊的爭執之聲掩了下來,難怪齊氏的聲音已經有些揚起,竟似沒有什麼顧忌。
“母親想說的話無非就是一件,我要跟母親說的也說完了。”既然四下無人,心頭同樣怒氣愈盛的俞菱心也不想再含糊其辭的客氣了,“今日我不會上寇家的馬車,母親請回罷。”
“你——”齊氏從來沒有見過俞菱心這樣正麵駁回自己的話,一時竟怔了片刻,隨即便滿臉皆是怒火了,身後的寇玉蘿跌跌撞撞地跟著,已經害怕的要哭出來。而齊氏自然是全不注意的,仗著裡頭戲班子鑼鼓喧天,這邊就罵了出來:“你這個不孝女!你竟然駁回你娘的話?今日我還就不信了,這是沒有天倫王法了嗎?我是你娘,我叫你上車你就得上!”
這樣雷霆驟雨一樣的怒氣,曾經是俞菱心上輩子最不能理解的,也是最害怕的。她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母親齊氏總是好像有發不完的烈怒,傾不儘的雷霆。而那個無助軟弱的她,也真的最最害怕母親這樣,就好像小孩子畏懼電閃雷鳴的暴風雨一樣。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上輩子幾十年的折騰,俞菱心見識儘了齊氏花樣百出的叫罵撒潑,到得最後幾年已經當真是沒有什麼新意的。
畢竟,罵的太多,辭藻總是會用完的。
俞菱心靜靜看著齊氏,等她罵完了這一通,沒有說話,自然也沒有移動腳步。
齊氏簡直更是不能理解,這時候的俞菱心為什麼不是驚慌失措地哭泣分辨,或者是服軟認錯,難不成,是聽了什麼人的挑唆?有了什麼人的撐腰?
“我告訴你菱丫頭,你彆以為什麼人都是為你好!”一眼掃見俞菱心身旁的兩個丫鬟已經是滿臉的戒備之色,甚至要將俞菱心擋在身後的樣子,齊氏不由想起早上在俞老太太麵前的尷尬,瞬間怒火再次燃起,“我才是你的親娘,你以為自己怎麼著能給俞家掙臉?你瞧瞧人家給你的破馬車罷!跟娘走!不許你再這麼任性鬨騰了!誰教的你縱的你連親娘的話都不聽!那是天理人倫該有的道理嗎!”
“寇太太,您請回吧。”俞菱心聽著院子外頭似乎有些腳步響動,大約是有旁的客人也要到二門乘車告辭,心下隻是一片澄淨,說話技竟然比先前更慢了些,“我已經打發了人回俞家調車,也不好叫下人空跑。什麼天理人倫的,不是此時此地該說的話。今日到底是舅母的壽日子,還請您想想齊家的體麵罷。”
“體麵?你這樣忤逆不孝的,還跟我講體麵?你想過我的體麵嗎!”齊氏仿佛就是個□□罐子,幾句話下來又炸開了,滔滔不絕的一長串罵起了第三輪。
俞菱心這次連先前那隱約的前世陰影都似乎淡了些,眼見齊氏又開始叫罵,而趙良調車還沒回來,索性直接在這小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從荷包裡摸了一顆梅子放進嘴裡,甚至還再度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回廊門窗,花樹甬道。
而就在這樣的環視之間,她忽然發現這並不是一個三麵圍起的院子,事實上,東側是一個影壁,而影壁的旁側,居然隱隱露出了一角天青色沉水緞子的長衫下擺。